燕怀瑾恍恍惚惚,神志意识逐渐模糊,耳畔所有声音仿佛都被人蒙上一层布膜,再如何努力,也听不真切。
直至“筠庭”二字出现。
“嗯?你方才说什么?”
“淮临,我是说,筠庭她出事了!”
下意识忆起浑身是血的裴筠庭,他脊背发凉,酒醒即刻了大半:“发生何事!”
“齐王一党余孽上门报复,意图灭门,此刻外头乱成一锅粥了。”
关心则乱,燕怀瑾甚至未来得及细想,身子便比脑快,左右已至尾声,索性直接离席,预备冲出宫门。
“淮临,你可想好了?”
廊外,格外苍老的仁安帝负手而立,朝他走来。
宫变后,他眉眼愈发填满落寞与沧桑,虽一触即散,亦让人寂寥。
燕怀瑾稍有怔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在问昨夜父子二人郑重商谈的那件事。
“儿臣日思夜想,早就决定好了。”他眼神坚定,提起此事,周身乖戾都散去不少,眼角眉梢皆是喜气,“人生这道题或许怎么选都会有遗憾,唯独裴筠庭,是我此生无比确信的答案。”
“哪怕前路崎岖,只要有她在,我便知足。”
......
月未攀上柳梢,残阳的余晖尚在人寰留存最后一缕煦温。
裴筠庭老早便串通好了周思年,要给燕怀瑾一个惊喜。但左等右等,仍未等到人来,只好左右踱步,心急火燎。
莫约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她终于听到几分细微的声响,双眸一亮。
回首,蓦然瞧见那新封的太子殿下熟练地翻墙,于旧时的墙头深深凝望她,额角沁汗,嘴里尚喘着粗气,亲眼看着她安然无恙后,才真正长舒口气:“走到外边就察觉不对了,又怕你真的出事,所以——”
燕怀瑾今日难得穿了亮色的衣裳,雾霭的暮色下,依旧无比夺目。
常言道,君子如珩,羽衣昱耀,恰同此刻的他契合。
燕怀瑾纵身跃下墙头,步步逼近,最后将一张红色的信笺塞入她手中:“裴绾绾,做我的太子妃吧?你若点头,明日辰时我便来提亲。”
她暂且将此当作酒后戏言:“太子殿下,你的规矩呢?若说成亲,理应由圣上赐婚才是。太子提亲,实在闻所未闻。”
“赐婚并非难事,但我想先问过你是否愿意。”少年郎玉冠高束,眉眼精致,意气风发,用最漫不经心地模样,说出无比庄重的誓言,“结发为夫妻,生同衾死同椁。从此以后,哪怕过去千年万年,世人提起我,必会想起你。”
“我要所有人都记住,我们是一体的。”
她低头,展开那余温尚存红色婚书。
映入眼帘的,是他苍劲有力的字迹:
【从兹缔结良缘,订成佳偶,赤绳早系,花开花落,是与沉沦。欣燕尔之,将泳海枯石烂,指鸳侣而先盟,谨订此约。三生石上注良缘,恩爱夫妻彩线牵。海普山盟皆缱绻,一岁一礼,寸寸欢喜,有她足矣。
此证。】
刹那间,一切恍若回到及笄夜偷偷拥吻的那个屋顶,心跳如雷。
他们一起经历过冬夜里寂静无声的白雪茫茫,亦共赏仲冬腊月的柳絮。
共同被雪落在肩头的人,应当会相守更久吧?
淮临啊,言语还是太单薄了些,因为太过喜欢你,所以想把最冗长的倾慕都给你。
你知道,十三年,我爱你如初。
0013 第一百二十七 弯弯绕绕,明晃晃,又无比真诚地表达着“我想要你”。
那样炽热,那样强烈。
见她良久失神地盯着婚书,迟迟未答,燕怀瑾眼神飘忽,手心沁汗,最终忍不住出声:“裴绾绾?”
裴筠庭这才掀起眼帘:“要是我不答应呢?”
“......”似是没料到裴筠庭会给他使绊子,燕怀瑾一哽,登时哑口无言,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后才试探着说道,“那......你娶我?”
倏然被他的话逗乐,裴筠庭没再刻意板着脸:“那你要同我爹爹娘亲商议好了。”
燕怀瑾没好气地捏捏她的柔荑:“我现在在问的,全然是你自己的意愿。此等大事,我希望你心甘情愿,而非因我勉强。”
廊外草木蓊郁,兹桐亭亭,鸣蜩嘒嘒。
裴筠庭掂起足尖,勾着他的脖子向下压,同时含住他的唇瓣,含糊道:“傻子。”
他眼尾一勾,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