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畅春院回来,李妈妈正站在台矶上和一个面生的漂亮小姑娘说话。
看见沈穆清回来,李妈妈忙笑着迎了上来屈膝给沈穆清请安,又叫那小姑娘:“这就是我们家的三少奶奶了,蝉翼,快行个礼。”
小姑娘立刻乖巧地给沈穆清福了福。
听说是蝉翼,沈穆清不由仔细地打量了她几眼。
明眸皓齿,一点也不逊色于那个乌金。果然是春兰秋菊,各有千秋,都是相貌出众的美人儿。
她微微地点头,笑着吩咐英纷打赏,然后转身进了屋。
梁幼惠正和冯宛清坐在临窗的大炕上说话,
“三嫂你刚才去哪里了?”梁幼惠一看见她就笑道,“我们等你好一会了。”
沈穆清回到叠翠院就听凝碧说了,说冯宛清来见梁幼惠,梁幼惠留她在叠翠院住,她不肯,说是自己还带着两个丫鬟怕住不下,坚持去新竹园住。梁幼惠拗不过她,和她一起去了太夫人那里。现在冯宛清坐在她屋里的炕上,不会是想住在她这里吧?
她想着,那冯宛清已下炕恭敬地朝着她福了福,喊了一声“三嫂”。
沈穆清向冯宛清回了礼,答非所问地道:“我听娘说五表妹要在家里住几天,落梅可帮你们把床铺收拾好了……”
冯宛清一听,恭顺地笑道:“多谢嫂嫂关心。我们去禀过了太夫人,太夫人吩咐让我住在新竹院就成了!”
梁幼惠听了嘴角微翕,欲言又止。
只怕住新竹院不是太夫人的吩咐而是你求吧!
沈穆清思忖着,也不说破,顺着冯宛清的话道:“既是如此,我们做小辈的也不能忤逆。五表妹看还差些什么,我也好叫丫鬟婆子送过去——幼惠有几个月没在那里住了,那里只怕要好好的清扫清扫了。”
梁幼惠点头:“乌金领着粗使婆子去了新竹院。灰尘满屋的,我们就来三嫂这里歇歇脚。”
她虽然不在那里住,但也每天派了人去打扫。灰尘满屋莫免有些夸张了。
沈穆清微微地笑:“那就好!”
冯宛清则向沈穆清道谢,又向沈穆清道贺,祝贺梁季敏中了进士。
沈穆清笑着受了,陪着冯宛清和梁幼惠说了一会话,待小丫鬟过来说新竹院那边已收拾好了,沈穆清又陪着冯宛清和梁幼惠去了新竹院,在那里寒暄了一会,梁幼惠想留下来陪陪五表姐,沈穆清嘱咐了梁幼惠几句“夜里风寒小心受凉”之类的话,然后回了叠翠院。
李妈妈早已在屋里等。
沈穆清叫了她到退步说话。
“香莲当时在堂屋的门帘子那里立着,刚开始的时候,五姑娘和夫人说话的声音小,没听清楚。”李妈妈很尽责地向沈穆清报告,“后来夫人发起脾气来,她就依稀听到了两句。一句是夫人说的,问五姑娘:这话是谁说的?第二句是五姑娘回的,声音很小,只是依稀听到提了几次公主。”
沈穆清一怔。
没想到,冯宛清的消息竟然是从富华口中得知的。
这样看来,冯宛清和公主的交情很是不错……而且关于梁季敏的传言只怕已是孺皆知了。
她就想起了新婚那天富华公主的奇怪态度。
或者,这也间接地说明了梁季敏和冯宛清之间确不简单……退一万步说,士家之间最忌“私相授予”,就算这两人之间没有达到那一步,至少有过暧昧的情怀……
沈穆清望着屋顶的檩条发起呆来。
李妈妈不敢打扰她,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可她很快就折了回来:“三少奶奶,太夫人身边的紫娟来了?”
沈穆清皱了皱眉。
难道是为了这件事……太夫人这么快就知道了……看来,自己太大意了些……
沈穆清思忖着,去了正房的堂屋。
原来紫娟是领汪妈妈来请安的。
“说是从广西快马加鞭运过来了,宫里赏下的,只得了这十个。”汪妈妈指着紫绢手里托盘上黄灿灿的芒果解释道,“太太让带过来给府里的太夫人、夫人和各房的少奶奶们尝一尝。”
沈穆清瞧着汪妈妈眼带笑意,心中有几份明了,让英纷带着紫娟去放芒果,然后朝着汪妈妈扬了扬下颌:“可是堂姐那里有好消息来!”
“哎哟!”汪妈妈低声笑道,“少奶奶这性子越来越像太太了,我不开口,都知道要说什么!”
原也只是猜测,现在得了准信,沈穆清还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情也轻松了很多。
她顾不得汪妈妈的奉承,笑道:“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汪妈妈在沈穆清耳边低语道:“人顺利地送到了太仓码头,二老爷家的管事接的人。”
沈穆清就皱了皱眉:“那个姓任的没有来接吗?”
汪妈妈笑道:“看奶奶说的,哪有接没过门的媳妇回娘家的规矩!”
可他却敢找到住在天子脚下任首辅大臣的伯父家来。
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刚想要仔细地问,紫娟已和英纷折了回来。
既然已经回了太仓,就算是出了什么事,也与太太不相干了……沈穆清想着,就把这担心暂时压在了脑后,笑着让珠玑给汪妈妈打了赏,让落梅送了汪妈妈和紫娟去给太夫人辞行。
总算是有桩顺心的事,沈穆清不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 * * * * *
梁季敏那天依旧是喝得醉醺醺的回来的。
沈穆清派了留春去给春树传话:“少奶奶说,三少爷清醒了,让姐姐给传个话。就说冯府的五姑娘来了,让三少爷抽空也见个面。”
春树忙应了。
第二天一早,梁季敏一反常态地清爽地出现在了叠翠院。
见只有沈梁清一个人坐在炕上吃早饭,他奇道:“说是五表妹来了,她不是个睡懒觉的人,怎么不见踪影?”
沈穆清听了淡淡一笑,道:“五表妹住在新竹院,幼惠在那里陪着她!”说着,高声喊落梅帮梁季敏盛饭。
梁季敏一怔,没有说什么,安安静静地坐了下来吃起早饭来。
沈穆清就委婉地道:“这几天家里有客,相公不如把外面的应酬推了吧!一来是可以陪陪客人,二来也可以静下心来读读书。说起来,庶吉士的考试也没有几天了……”
梁季敏身子一僵,好半会才挑了一口粥到嘴里,轻声应了一声“好”。
沈穆清也不知道是让他陪陪客人他回答“好”呢?还是让他读书他回答“好”……也懒得去问。
吃了饭,两人去给太夫人请安,冯宛清和梁幼惠已先行一步到达,正立在屋檐下等。
远远的,沈穆清就看梁幼惠在那里打着哈欠。
看见沈穆清和梁季敏,她笑着小跑过来:“三哥,三嫂,你们可来了……我们都等大半个时辰了!”
梁季敏的目光却穿过梁幼惠落在了笑盈盈朝他们款款而来的冯宛清身上。
“怎不多睡会?起这么早做什么?”他的声音轻柔温和,如这春天的晨风。
“哎呀,五表姐哪次到我们家来不是起得这么早……”梁幼惠笑着,冯宛清已走了过来,朝着沈穆清屈膝行礼:“三表嫂!”
沈穆清笑着还了礼。
一时间,大家无语,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梁幼惠望望这个,看看那个,表情像孩子似的,很是茫然。
沈穆清突然觉得自己和梁季敏如一对正在冷战的夫妻,而梁幼惠就像他们的孩子。虽然大家什么也没有说,但孩子总是能凭着那微妙的气氛知道父母之间是甜蜜还是冷漠。
好在等的时间并不长,王温蕙带着三个孩子来了。
可能是春天的原因,三个孩子和梁幼惠一样,还不时打个小哈欠。
一群人欢声笑语的打了招呼,太夫人也收拾好了。
大家鱼贯着走进去,太夫人安静的屋子立刻热闹起来。
先是王温蕙代梁伯恭给太夫人请了安,然后是梁季敏,王温蕙、沈穆清、梁幼惠和冯宛清。轮到三个孩子给太夫人请安时,喜悦的神情从太夫人的眼里流淌到了脸上。
她把最小的康哥抱在怀里,问起平哥和安哥去义学读书的情况。
两个孩子争先恐后地回答着太夫人的问题,看得出来,很喜欢那里的氛围。
太夫人听着直点头,赞扬梁季敏:“还是你这主意好!人要在这世上活得好,就是要合群,特别是我们这样的人家,同心协力,其力断金。”
大家听了都恭敬地应着“是”,梁叔信就来了。
太夫人就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待梁叔信给她请过安,不知道为什么,太夫人却又一改反常,很亲切地问起梁叔信这段时间都在干些什么。
梁叔信眼底闪过讶异,看得出,他对太夫人的这种态度也觉得很是奇怪。
可更让沈穆清觉得奇怪的是梁叔信的回答。
按道理说,能得到一向冷落他的太夫人青睐,就算是做为晚辈,也要详细地回答太夫人的提问才是,可梁叔信的回答却很是含糊。沈穆清连思带猜,听了半天才明白,原来梁叔信在外面和人合伙开了家酒楼。
开酒楼也不是什么坏事啊!现在哪家官宦人家不做点生意补贴家用……王温蕙还开了家生药铺子呢。听刘姨娘那口气,好像还与有荣焉的样子,怎么到了梁叔信的身上就完全变了一个态度呢?
沈穆清不由在心里嘀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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