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邑县,郑家大宅。
宅院回廊层层叠叠,绵延数里,最后一排紧靠无名山的是祖堂所在。
堂中。
郑如秋将事情经过逐一向父亲郑元寿说明,见父亲沉默半晌,始终不发一言,多少有些焦急:
“爹,此事关乎郑氏兴衰,有何可犹豫的!”
竹邑伯郑元寿,年过甲子,是先天境小成的大宗师。
他端坐在主位上,抬眼盯着与他大小声的嫡子,眼神中带着些审视:
“怎的?进了道门,就不把我这个凡人老头放在心上了?”
郑如秋无奈,叹了口气,口称“不敢”,气急道:“爹若不肯,那便把灵兽还回去罢!”
“还是不可能还的!”
郑元寿见小儿子认错,也叹了口气,右手用力握住椅靠,来回摩挲起来:
“咱们郑氏就是给人家干苦活的,哪能说不干就不干呢?
只是十倍,也着实太多了些,一个不慎,定会留下把柄。
这可是遗臭万年的事,若是让有心人抓了去,咱们家怕也得步闻氏后尘……”
听到这话,郑如秋心中一凛,刚张开口,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郑元寿见他如此,语重心长道:
“罢了,你三叔的道途怕是没了。如今郑家也只能指望你了,望你得了灵兽,早日成为亲传弟子。若能更进一步,咱郑氏的地位方能稳固……”
“爹爹放心,孩儿定当竭尽全力……”
“只是这事,不好做的太过明显,还得遮掩一二。”郑元寿提醒道,“伊水上游就在禁山里,往年只要上游少雨,下游就得干旱绝收……”
父子二人商议完,郑如秋偷偷离开了郑家祖宅,返回宗门。
郑元寿让人将青竹伯郑元海,从美人堆里拉了过来,郑元海因磕了五石散,神色有些放流形骸。
郑元寿忍着脾气,把事情一一吩咐下去。
等了许久,郑元海这才走出祖堂,手中多了些丹药,有的是是强身健体,有的是延年益寿,最多的还是滋阴补阳。
回到青竹乡,他喜不自胜,连忙招呼几位管家,把堂兄交代的事情一一吩咐下去。
转头,又约上三五好友,以及几位花娘子,去春江郡游园了。
……
南坡林家。
院中,英子正坐在小马扎上,晒着冬日阳光,不时摇着一个竹制睡篮,里面躺着个粉嫩婴儿,四五月大。
英子见林栖牵牛回来,当即跳了起来,见幼弟睡熟,立马跑了出去。
“六叔。”
林栖朝她笑了笑,指着左边的竹篓:“这个不能动!”
好在路上,他用了5点灵力点,把这毒伤给治了,不然看着有点恐怖,会吓到人。
英子好奇地瞧了眼左边竹篓,突然闻到一阵清香,鼻子不停在四周嗅了嗅。
林栖见她这个表情和动作,差点以为她是闻红豆变的,赶忙退后半步。
英子只得悻悻地去翻找右边的竹篓。
“人参?”
英子从竹篓里拿出一根粗壮的山参来,上面还沾着许多泥土,还有茎叶和山参果,足有婴儿手臂粗。
以她不多的见识,也猜出这东西是什么。
见六叔点头,立马跳了起来,高兴地叫起来,往厨屋里跑:“娘,六叔挖到了人参!”
“娘,你看,这么大个!”
三姐听见动静,从厨屋里走出来,瞧了一眼山参,脸上露出喜色,这东西很值钱。
百年以上的,可以堪比神符功效!
林栖栓了牛,走进院子,手里提着个竹篓。
三姐高兴道:“回来的正好,家里包了饺子,是你最爱吃的茴香猪肉馅!”
林栖明白三姐这是提前准备的,想来闻红豆应该来了,在院中扫视了一圈:“红豆师姐走了?”
“她跟奶奶在你家大宅子里呢!”
英子抢着答话,末了表情萎靡:“我还得带小竹子。”
林栖闻言一笑,看了一眼幼侄林竹,说起来这名字还是自己取的。
本是他随口说的玩笑话,结果大哥和三姐都说这名字好,有福气,就连林老娘也跟着附和,猛夸名字取的好。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这个高阶武师说的话,就是有道理的,就是有寓意的。
“六弟,娘她们已经把你那宅子收拾好了,就等你搬进去住呢。”
“那边冷冷清清的,没有人气。”
林栖摇了摇头,那边没人做饭,更没人伺候。
还是住在南坡方便些,这里没有邻居,他平时往来,不容易引起别人猜疑。
如今林栖的那座新宅子已经建成,就是在三爷爷家边上,前后两进,是个大院子。
地是三爷爷家让出来的,没要钱。
盖房子的人手,是六伯带着族人自愿帮忙的,都没有要工钱,林家只管了饭食。
盖房的材料是石头叔派人送过来的,硬是不肯收钱。
是的,林栖这宅子没花钱。
但他觉着免费才是最贵的!
林栖提着竹篓回到自己的西屋里,将金银细软和玉佩塞到床下,灵枣果他不敢乱放,担心被老鼠给啃了。
索性放在身上,等这几天把它消化了,再去考虑前途的事。
他刚走出西屋,就见三姐端着碗水饺来。
此时还没有到饭点,看样子是专门给他做的。
他不得不感叹,有人伺候着,当真很爽。
“快趁热吃吧。”三姐轻柔说道,又给他端了份酱料,放在桌上。
林栖没有客气,蹲在堂屋的长凳上开吃。
三姐则坐在旁边,把闻红豆家里的事说了一遍。
闻冬失业了,想要去伊水县谋个差事,前些日子来寻林家帮忙。
大哥林武山做不得主,只等他回来商议。
因此一直拖到今日。
自从今年四月,大族老林文刚当了林氏的话事人,对族中事务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两个月前,林氏武学堂也改制了。
以前,武学堂主要是靠族中资助来维持,林氏子弟只要每年交个五十文钱束脩,就能进来习武。
现在束脩钱原地涨了二十倍,一年就得一贯钱,没几个农户能长期掏出这个钱。
因此许多林氏子弟都退学了,只剩下三两个独苗。
没了生源,大族老索性裁撤了武者院,闻冬也原地失业了。
闻冬武师的身份,不愁赚不到钱,只是在竹邑县,姓闻的不可能找着门路。
郑氏已经把他们的路给封死了。
若是远行,他又不忍心与家人妻女分离,一直未能成行。
闻冬与林家两兄弟有师生之情,如今林家老大在汉寿亭混上了亭佐。
林栖又与伊水县贼曹掾林光豹交情甚好。
在有心人的提醒下,闻冬寻到林家来。
闻冬亲自过来拜访,还送了些礼。
“六弟,你自个是怎么想的?这红豆妹妹,你可中意?我看她相貌也挺俊俏……”
三姐突然换了个话头,一脸的好奇。
“三姐,我还小呢!”见三姐嘴巴一撇,有些不满意,林栖找了个正当理由:
“三姐莫要再问了,我打小立下大志向,岂能为儿女私情耽误前程!”
“那闻叔的事,你还帮吗?”
“一码归一码!你们别混为一谈。我与闻师父有师生之情。他亲自登门,不管成与不成,我肯定得尽力的。”
此时,小竹子醒了,哭了起来,英子抱着他递给三姐:“娘,他肯定是饿了。”
三姐接过幼子,一脸疼爱,背过身子,掀开衣裙,喂起奶来。
林栖连忙低下头,吃起自己的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