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一。
林栖等人接手春江郡九天观相关事务，上手顺利，并无太多波澜。
郡观中只更换观主和道长，观中常年做杂务打辅助的道士道童并不会离开。
这些道童大多都是各门派的外门弟子，也有九天观从郡中世家里招收过来的道童。
观内待丰厚，还有不受郡县管辖，甚至还有一些特权，因而大家都争相往观里挤。
由于他们熟悉郡内事务，因而大多数道士可以一直做下去。
他们也乐得如此，近水楼台先得月，常年给观主和道长做事，总能得些丹药灵铢之类的修行资源。
但涉及核心要职的职务，每届都是观主和道长亲自任命，也都是各自信得过的人。
甄银瓶刚接手观主，召集六位道长在大殿议事。
六位道长，南州五宗弟子各一人，以及来自中原神霄剑宗的弟子梅敬。
大家在大九天观就见过面，此时不过是走个过场。
但因去年龙年大比之乱，此时南州四宗弟子与阴雷宗的隔阂有点深，甚至有些互相不待见。
但他们也没与甄银瓶这个观主撕破脸，互相维持着明面的和谐。
就在此时，殿外有道童来报，寻阳县有恶鬼为祸，寻阳县尉亲自前来请道长除鬼。
甄银瓶眉头微皱，刚上任第一天，椅子还没坐热，就有恶鬼为祸，心中略微起疑。
这种类似刚上任，就有下辖治民趁机给上官一个下马威，也不是稀罕事。
“诸位道友，谁人愿往？”她朝殿中六人询问道。
这不问还好，一问顿时有些冷场，竟无一人说话。
她扫视大殿，众人相互打量，却无一人请命。
林栖将此景收入眼中，上前拱手：“观主，师弟愿往。”
“梅某也想去瞧瞧。”梅敬见对南州五宗的矛盾，早就知晓，这次若不是师叔杨正带队前来南州任职，他是不会过来的。
但既然来了，他只得上前解围。
梅敬年岁不大，总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脸上总带着慵懒的笑容。
南州四宗知晓神霄剑宗与阴雷宗的渊源，因而只与他保持面上客气。
“那就有劳二位师弟了。”甄银瓶淡淡一笑。
林栖与梅敬领了命，又从观主取了专门捉鬼魂用的照魂镜和兜妖网。
都是低阶法宝，乃是各观的公用之物，谁当职谁用。
二人结伴，没有御剑而行，而是与前来报信的寻阳县尉一道骑马而行。
路上听着刘县尉大体讲明情况。
刘县尉极为热情，大多数时间都与二人说着当地的风土人情，对恶鬼之事提及不多。
林栖偶尔打量着刘县尉，心中生起狐疑来，刘县尉如此焦急赶到郡观请道长除鬼，反倒是回来的路上不怎么着急了。
三人行了半天，又在驿站换了马，刘县尉一副体力不支，放慢马速。
林栖早就看出他这身手至少也是横练境的武师，不说日行八百里，就这点路程，怎会如此？
他也没多问，就想看看刘县尉如何表演。
大半天时间，三人赶到寻阳县城，纵马入城，来到县衙，刘县尉一个翻身跃下马来，身手矫健。
林栖笑着意有所指道：“刘县尉好俊的身手啊！”
“不敢当，不敢当。二位道长快请堂内歇会。”刘县尉抱抱拳，低头行礼，不敢对视，连忙躬身领着二人前屋。
梅敬打了个呵欠，没精打彩地听着二人说话，见呵欠声引来林栖的目光，于是朝他笑了笑，一副自己不管事的模样。
林栖一时也摸不准他的脾性，这才朝刘县尉摆了摆手：“如今恶鬼为祸乡里，得尽快除之才是！若是刘县尉累了，便唤个衙役与我二人带路就成。”
“这……”刘县尉横肉一抖，尴尬一笑，连忙行礼道，“二位道长莫急，此恶鬼白日里不出来，得晚上才行。眼看不消几个时辰天就黑了，不如等会再……”
“不必了，早些过去看看。”林栖打断道。
刘县尉只得翻身上马，领着二人出城。
梅敬调转马头，跟着林栖一道离开城门。
刘县尉领着二人来到柳塘乡。
此时有群人守在道旁，见是刘县尉亲自骑马过来，立马有人上前牵马：“县尉大人，且到家中歇息。”
刘县尉摆了摆手，不耐烦道：“快些带路！二位道长要去看看水塘，柳游徼莫要磨蹭了。”
“是，这边请。”柳游徼余光打量，见林栖的目光扫来，连忙低头，立马领着三人往前走。
来到水塘，柳游徼停住脚步道：“二位道长，刘大人，前面就是咱们乡的水塘。不知怎的这塘里闹水鬼……”
原来，这些年来，陆陆续续有人落入水塘中消失不见，起先以为是意外。
后来失踪的人越来越多，引起乡里警觉，这才发现是水鬼，这才请了道长过来查看。
道长做了法事后，斩了一只水猴子，这水塘才算消停了一阵。
但不知怎的，每过段时间，水塘总要闹水鬼，反反复复。
每次道观来人，都只能管上一时之用。
这不，近日又有水鬼再度出现，专门掳掠走在塘边的行人，于是这才再度报到县里。
林栖听完柳游徼讲述，同时扫了一眼广阔无边的水塘，陷入沉思，说是水塘，却大如湖泊：“这水塘是何来历？”
“不瞒二位道长，咱们柳塘乡虽不缺水，但每逢雨季总要涝上一场，赶上旱年也得干上一场。这水塘乃是乡里祖祖辈辈扒出来的，涝天存水，旱田灌溉……”
林栖听完柳游徼的话，略微点头，只是他有些奇怪，这水塘太大了。
他打马而行，走了会，见塘四野平坦，正是一处不错的平原，四周尽是水田。
林栖在乡村里待过，水塘大些尽管可以存诸更多的水，可也会吞噬周边的耕地。
耕地，在乡土是祖辈相传的重要东西。
因而大多数水塘都不会太多，也不会太大，真正的大水塘往往都会在荒地。
林栖心中分析了下这地势，指着周边的耕地问道：“这里以前也是耕地？”
柳游徼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道：“也有条小水渠。”
“那主要还是耕地？”林栖再问。
柳游徼挠挠头：“俺小时候这塘就有了，以前是不是俺也不知晓……”
林栖没有在意：“前几次水鬼伤人都是在哪个地方？领我们过去。”
在柳游徼的带领下，林栖看了看并无任何稀奇塘岸。
他放开神识和真气探查四周，深入水中。
梅敬打了个呵欠，顺着林栖神识探查的方向，瞧过去。
过了许久，一无所获。
林栖见身后已经聚集了十几个亭长亭佐，这才朝众人道：“刘县尉，柳游徼，你们不必跟着了。今晚我和梅师兄会守在水塘边。你们派人执守，若有人情况，迅速报与我。”
“是，林道长。”刘县尉连忙行礼，“东边十里有个亭子，我与柳游徼守在那边。二位道长若想歇息，前方三里地，便有一处凉亭！”
林栖点点头，继续骑马绕着水塘边步行，走了三里地，探查了许久，亦是没看出端倪。
倒是前方出现一个亭子，亭子前方有条木桥，延伸到水塘中。
这是个简易的码头，对岸是座小岛，相隔不过大几里地。
林栖有些意外，扒水塘是为了蓄水，这小岛留着有何作用？
他回头想与梅敬商议，却见梅敬正躺在马背上，翘着二郎腿，双手抱头，呼吸均匀，正在假寐。
林栖笑了笑，这等世家子弟来南州怕也是过来镀金的。
“梅师兄且在亭中歇息会，师弟我前去瞧瞧。”
林栖索性不再管梅敬，将马栓在小亭旁的栓马石上，独自踏上长桥，桥上极为干净，显然有人打理过。
仅一眨眼的功夫，他的身影就闪到了长桥对岸的岛上。
他沿着青石板路慢步上岛，发现这座岛上有人的气息，而四周尽是花团锦簇。
此时，七八个年轻的武师见有外人过来，衣着不凡，本想呵斥，硬忍住了：“这里是伯爷的花岛，这位道长哪里来？所寻何事？”
林栖瞧了瞧他们，笑了笑，从腰间取下一枚金牌。
“原来是九天观的道爷，得罪了！”为首的武师认得令牌上的九天观三个篆字，连忙认错。
林栖简单问了几个问题后，便打发了他们。
这座岛是寻阳伯的私人花园，每年都要来岛上游玩，这些人显然是看守花岛的武师。
他独自走到青石板路尽头，岛中央是连绵起伏的这台楼阁，楼阁的门都紧闭。
哪怕有水鬼做乱，大多数人都搬走了，可还是留着武师看守。
林栖转了转，没发现异常，这才寻了个没人地方，化作一道金色剑光。
此时，正值傍晚，霞光照水，将这道剑光遮盖。
他仗着剑光，将整座水塘悉数探查了一遍，根本没有发现异常。
半个时辰后。
夕阳落山，天色渐黑。
此时，大蛇从林栖腰间的灵兽袋冒出头来，得到林栖的指示后，一头钻入水中。
林栖回到小亭，此时梅敬换了地方，正躺在亭中的石凳上，呼吸均匀，似乎又在休息。
听到林栖的脚步声，梅敬这才打了个呵欠，缓缓坐起身子：“林师弟，可有发现？”
“没，咱们晚上等等看。”林栖有些奇怪。
“莫不是他们在耍咱们玩？”梅敬问。
“应当不会，再等等看。若是晚上依旧没有任何动静，明日再找他们。”
林栖说着，从储物袋中取出两颗灵枣：“梅师兄？”
对于他们这些修士，十天半月不吃饭并无影响，只是林栖一时无事做，习惯吃点东西，嚼一嚼。
梅敬哈哈一笑，没有客气，伸手接住，咬了一口：“你这枣子有点甜，我吃不惯。”
于是，他从储物袋里拿出茶叶罐，开始烧水泡茶。
林栖便瞧着他运使外火烧水，一步步洗茶泡茶，有条不紊。
等了许久，这才泡出一壶茶来。
又拿出一个瓷杯，给林栖倒了一杯：“林师弟，晚上熬夜，喝点茶醒神。”
“多谢。”
二人饮了会茶，林栖又吃了颗甜枣，瞧见此时月上柳梢头。
他突然有些想回九天观了。
这些年来，他与甄银瓶二人几乎寸步不离，像这样半夜不归还是少有的。
一时间，他望着天边银月有些出神。
此时，梅敬喝了茶，又开始打起呵欠来，又打起来盹来。
林栖有些想笑，这茶怕是助眠的。
一直等到半夜，突然感知到几个人影往这边来。
林栖立马警觉睁眼，他本想叫醒梅敬，却发现梅敬也睁着眼望他。
二人相视一笑，都没有动。
“二位道长，那水鬼在西边！”说话的是正柳游徼。
林栖这才起身，跟着众人来到闹鬼之处。
突然，他神识探查到一缕特殊气息，这是白天没有的。
这道气息正在往水塘中跑去。
林栖也没有犹豫，直接冲入水中。
“夜晚水寒，道长这边有舟……”柳游徼连忙喊道，当见林栖踏水而行时，顿时卡壳了。
林栖追了会，果然找到踪迹：“原来是只成了精的蛤蟆！”
此时，一只大如狗的蛤蟆正在水面疾驰，带起无数道水浪，在月光下露出熠熠生辉的额头。
林栖没有第一时间动手，而是等了会，当探查到大蛇的身影，他这才从怀中取出一张金网。
金网抛下，同时一道剑气迟发先至，正中蛤蟆后腿，顿时血流如柱。
紧随而至的金网又将蛤蟆罩住，随着林栖一抬手，金网飞速收入手中。
此时，梅敬也跟了过来，打了个呵欠道：“原来是只没成气候的蛤蟆呀！浪费大好睡眠时光！”
林栖收好金网，放入灵兽袋中，这才朝梅敬：“梅师兄，咱们分头再探查一番，若无事，咱们便回观！”
“林师弟倒是个小心的，若还有水鬼，他们还会报上来。”梅敬拍了拍手，“罢了，便听师弟一回。”
说罢，二人分头探查。
林栖这才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召回大蛇。
此时，大蛇身披银甲，整体通透如冰，它不停地朝塘底吐着红信。
林栖询问道：“这塘里有东西？”
朱樱连忙点头。
“是何东西？”
朱樱摇了摇头。
“罢了，先回去交差。回头再查吧！”
林栖想了想，还是放弃直接下水查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