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春光那副窝囊样子,让人看着就来气。
何远瞪他一眼,训他道:“抬起头来!你还像个军人样子吗?让你站起来,畏畏缩缩的。坐在下面就说小话,嚼舌头!知道这叫什么吗?村头的大妈大婶都比你强!怪不得你们二排的训练总是上不去,再给我嘟嘟囔囔过嘴瘾,你给我瞧着!到时候,你不说还不行了呢!”
排长当众挨训,整个二排都抬不起头来。
周卫国朝着何远看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何远却假装没看见一般,冷着脸,任由场面就这么冷下去。
刘继才见状,扯了扯周卫国的衣角,给他递了个眼神儿,示意他赶紧劝劝。
周卫国不太习惯这么做,但自从到一连之后,这位指导员对他的态度一直都不错。他也能够感受到,现场的气氛的确是缺个台阶。想了想之后,他终于开口,“没事的,没事的,连长,算了吧。”
他这两句话不疼不痒的一说,按理来讲,没什么劝说的力度。但现场的气氛顿时随之一松,何远哼哈两句,顺着他的话下了台阶。
“看在周参谋给你讲情的份儿上,我饶你一回!还不谢谢周参谋?”
季春光连忙道谢,“谢谢周参谋,谢谢连长。我保证,再不敢了!”
何远这才摆手,对他说:“坐下吧。”
目光扫过其他人,何远目光严肃,“给你们提个醒!周参谋也是军校的高材生,上级领导好不容易才决定派给咱们团,又是老子拿两挺重机枪换回来的人才!在军事指挥方面,他的话,代表的就是我的意思!谁不好好训练,不认真服从周参谋的命令,就是不服从我的命令!今天我只提季春光一个人!他撞枪口上了,算他倒霉。但也不是说你们就做得好了!该怎么做,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去!别以为自己就是没事儿人了!”
何远在一连一直以来都是威权极重,他一发火,下面一个字都不敢多有的。见他如此严肃,也更加没有人敢于质疑半个字。
说完了周卫国的事情,何远又提起了另外的一件事。
“另外,我还有另外的一件事情要宣布!以前是没有人协助,所以,营里面的教导队,一直都是我直接担任队长。现在,既然有周参谋来了,这个教导队队长的位置,就由周参谋接替了。”
下面人虽然不敢说话,但用眼神互相示意。这么一看,这参谋比副连长的架子还大咯?就算是团里面的参谋长,也未必能越过副团长去吧?这算个什么意思?他是队长,副连长是副队长?这还有道理没道理?这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任由下面人心里瞎捉摸,何远没有再干预。
新人嘛,总归会遇到这样的情况,这也是属于正常情况。如果连这个阶段都过不去的话,那就说明周卫国的能力有问题了。而且,全都靠他压制住,反而会对周卫国日后的工作产生一定的不利影响,与其强力压制,还莫不如就干脆放任,让周卫国自己去处理这些糟心的事情去。
“行了,都精神精神!”何远把语气放松下来,整个屋子的气氛也跟着放松了些,何远说道:“我知道,最近,兄弟连队的战绩颇丰,你们应该也看眼馋了吧?你们馋,我也馋!不过,自古以来,那古人不是有句话吗?叫做磨刀不误砍柴工!你们手里头那些兵蛋子,别看训练场上一个个小老虎似的,难保没见过血的上了战场是个什么熊样儿!抓紧时间,弟兄们,把兵给我练好了!练出来兵,咱们自然有的是仗打!中国别的不多,该死的小鬼子倒是多得是!虽说总有一天会杀光,但不是今天,也不是明天。所以说,仗有你们打的!谁也甭急!我这儿就一句话,真的要让你们上场的时候,谁都不准给我跑肚拉稀,不然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一番教训之后,何远宣布散会,从头到尾,没有给过这些人发表意见的机会,就散了这次会议。
等到大伙儿都散了,充个数的刘继才也忙着去进行他的‘政治教育’去了,连部就只剩下了何远和周卫国两个人。
何远这才拉着周卫国坐下来,亲自给他倒水喝。
“卫国,真没想到,咱们竟然会有这么相见的一天!”
是了,周卫国,何远当初在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第九期的同学,两个人原本交情比较浅,但在这种情况下相遇,那也算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了。
周卫国见何远跟他谈同学情谊,这才笑道:“我也没想到,还能活着遇到咱们那帮同学。”
何远点点头,问他,“我听说,当初你在南京保卫战的时候,就没了音讯了。这几年,你都在哪儿飘着啊?”
何远其实加入八路军的时间比八路军成立还要早,那是红军长征的时候的事情了。对于周卫国的事迹,他其实应该是不知道的,但是,既然他这么问了,周卫国也只当做他是从旁人口中偶然得知的。
毕竟,当年他赴德国留学,和很多的同学就此失去联系,那是确实的事情。但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团长,他也算是九期学员里面的佼佼者,所以,受到关注也是应该的事情。
周卫国不疑有他,将自己的经历和盘托出,“当年南京保卫战,我负伤,和部队走散了。身边,就只剩下一个警卫员。后来,辗转多地,最终还是决定打鬼子。起初也曾经自己拉过队伍,不过,后来,队伍散了,我稀里糊涂的加入了八路军。再后来,我上过军校的事情被知道了,一来二去,就被首长看上,做了作战参谋。这一次,是特意调拨给独立团做团部作战参谋的。没想到,莫名其妙的,又被分配到你这儿报道来了。我其实自己也觉得,这几年转悠来、转悠去的,挺没有意思的。当参谋,总归,不如一线部队有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