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九年,十月初四,李如壁被王玄范与幽州节度使围攻,大败!
三万大军死伤过半,一路狼狈而逃,直到老巢九山郡。
王玄范却是极有大将之风,一路稳扎稳打,收复失地,各县风从,更有原九山军投诚,甚至其中还有一个都指挥使!到了月中,已经将大半郡县夺回,大军将九山郡包围得如同铁桶一般。
九山郡城之内。
此时一片萧条之景,酒家茶楼,各色店铺,乃至升斗小民,纷纷闭门不出,一副大难临头的味道。
又有乱兵、溃兵,军纪败坏,甚至当街抢掠、杀人,发泄着心中的恐惧。
“唉……现在倒是跟土匪没两样了……”
吴流明骑着马,旁边跟着牛勇,何子海两个,忽然就是一叹。
“救命!”
“放开我!”
路边巷子里,女子呼救声就是传来,令吴流明心里一动,对牛勇道:“你去看看!”
“诺!”
牛勇应着,冲入巷子里,就听得怒喝声,叫骂声,两个乱兵提着腰刀出来,面带桀骜:“我等可是卫将牙兵……”
“瞎了你的狗眼,我家大人,可是都指挥使!”
何子海顿时骂道,让这两个牙兵焉了下来,灰溜溜逃走。
“多谢大人!”
此时,牛勇才扶着一名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女子出来,磕头拜谢。
“快走吧!我救得了你一次,救不了你两次!”
吴流明却是叹息一声。
底下女子一怔,重重磕了头,快步跑开。
“都指挥使大人为何叹息?”
见着吴流明面色不对,何子海不由低声问着。
“你们……”
吴流明却是苦笑:“唉……本将是在为敌人叹息,这王玄范不仅会带兵,用计上也是英明无比啊……云山都都指挥使投靠过去,立即重用,并且还让掌管一都,多有提拔,这一手下来,我们这边士气就瓦解大半,兵将无胆,醉生梦死……”
“大人慎言!慎言呐!”
何子海顿时变色,又看了看左右,才长出口气。
吴流明却是摇摇头。
当初,他率先跑路,因为三万大军崩溃,反而无人发觉。
甚至,事后到了九山郡一清点,发现都指挥使与卫正战死、投降大半,他反而因为麾下实力还大体保存完好,获得提拔,任了烈山都指挥使,倒也算因祸得福了。
只是这时李如壁气运败坏,日暮西山,九山军一个都指挥使的气运,甚至还不如以前的卫正!
“并且……这反噬,惊心动魄啊!”
吴流明一抬眼,就可见到自身外面密密麻麻的劫气,予他心惊肉跳的感觉,知道若是任凭发展,顷刻间就有雷霆落下。
幸好此时,被一层金光镇着,还没有发作。
“虽然两界分隔,便可去了天劫,但我还是太过深入,气运内就混淆了劫气,因此,还是必须早做筹谋,最好找到承担之法……”
这么想着,到了城中心,发现对面又走来一将,怒气冲冲的模样。
“刘大人!何事惹你如此生气?”
吴流明认得,乃是他的老上级刘杰,乃是硕果仅存的旧九山军都指挥使,连忙上前行礼。
虽然现在位阶相同,但军中讲究资历辈分,却是必须如此。
“是你!”
刘杰冷哼一声,却还是说着:“主公大败之后,便龟缩府中,每日只知道欣赏歌舞,饮酒作乐,沉迷麻醉,又被那个妖人迷惑,竟然还要称王!”
“哦?那妖人是谁?”吴流明却是心里一动。
“还不是那个南山!上次大军战败,我就提议斩了这妖道,却想不到这妖道居然不知道施展了什么法子,迷惑了主公,又说我郡有九山连险,城高池深,足可据之称王,以成大业!如此胡言乱语,主公居然也信了,还命人操办典礼……”
刘杰显然积愤已久,有了口子,顿时宣泄。
而李如壁此种行为,无论放在哪里,都要安上一个昏聩无能、丧心病狂、倒行逆施的评价。
“前面可是刘都指挥使?!”
这时,一拨玄色衣甲,持刀配弓的铁骑就汹涌而来,吴流明认得,这是李如壁的亲军黑山骑。
“是我?!”
刘杰大声说着。
“甚好!主公有命!新山都指挥使刘杰以下犯上,密谋大逆,即刻诛杀!”
这骑将喝着:“你还不受死?”
“不……不可能……我与主公……”
刘杰面色惨白,喃喃着。
“还不信,给他看看主公手令!”
一份手令就被抛下,刘杰一看,见得上面主公字迹、花押、印信一个不错,就是惨然一笑:“主公……你真要我的命去?”
目光恍惚,却是想到当年与李如壁一见如故,君臣相得之景。
“刘杰,你已是乱贼,还不快快束手就戮?”
周围骑兵,都是爆喝。
“哈!”
刘杰按着虎头金刀,怒目环视,自有威严,没有一人敢于对视。
“刘将军乃是主公心腹爱将,又怎会如此?”
吴流明站了出来:“你们等着,待我去面见主公……”
“罢了!罢了!”
这时,刘杰却是一声惨笑:“既然主公想要我的命,就让他拿去吧!”
他素有勇力,又是星辰降世,还有兵家神通,若是求生,大可杀开血路,天下都可去得。
但此时,当真是哀莫大于心死,拔出虎头金刀,喝道:“我刘杰大好男儿,怎可死于你等宵小之手?”
当即对着脖子一抹,大好头颅飞出,血如泉涌。
吴流明怔怔看着。
就见在此人身死之时,一层黑气,更是以其尸首为中心,不断蔓延开来。
大帅府之上,甚至整个郡城的气运,由此又断折掉很大一块,摇摇欲坠,黑气、灰气蜂拥而上。
心里清楚,这个刘杰,乃是应运而生,怀有气数,专门辅佐李如壁的人才。
而现在这一去,自毁长城,却是将最后的一点根基,也摧毁了。
“都指挥使有礼!”
这些黑山骑兵将刘杰头颅装匣,又见到吴流明。
此时,吴流明乃是都指挥使,更是听闻与南山真人关系密切,不敢怠慢,上前行礼。
“慢!”
吴流明却是叫着:“你等要去见大帅复命么?我也同去!”
一路到了大帅府,进了院子,耳边就传来靡靡之音。
“拜见大帅!”
一进屋,就见周围乐师、酒师充满,中间更有数队妙龄女子,披了薄纱,露出若隐若现的肌肤,蹁跹起舞。
“已经杀了刘杰,好!很好!此贼死不足惜!”
李如壁一手拥着美人,一手提着酒壶,看到吴流明,又是喜道:“吴流明,来一起喝一杯!”
当即就有女子,捧了酒杯上前。
“多谢主公!”
这情况,换成忠臣烈将,说不得不仅不会饮酒,反而还会直谏。
但吴流明本来就心怀鬼胎,当即就是一饮而尽,令李如壁大乐。
陪着说了几句话,吴流明就暗中打开灵眼,向李如壁看去。
只见李如壁面上青气大盛,顶上气运虽然被削去大半,但中间一股黑紫之气,却又颇为活跃,心里不由浮现出一词:“回光返照!”
顿时知道此人称王之心,却是坚定如铁了。
‘本来,李如壁还有贪狼真命在身,不至于此,但成也龙气,败也龙气!现在却是被龙气纠缠,迷了心窍,神仙也救不得了……’
“参见大帅!”
这时候,一人又进来,乃是南山真人。
“哦?真人此去,结果如何?”
“启禀大帅!”
南山真人似信心十足:“贫道占卜多日,已经获得天机,主公大运,无可逆转,此次乃是成王之劫难,主公能回来,就是脱了此劫,这时只要登基称王,便可应着龙脉大运,从此飞龙在天!”
“哈哈……”
李如壁大笑,又看向吴流明:“指挥使怎么说?”
“天下大乱,真龙出焉,还请主公称王建制,应了这大运!”
吴流明重重行礼,大声道。
也不知道刘杰若是还幸存,听到了这话,会不会再气死一次。
“好!南山你去选个吉日,孤便自领王号,嗯,就叫‘九山王’吧!”
李如壁挥挥手,南山真人与吴流明立即告退。
出了大帅府,两人疾行,又到了一个无人处。
“如何?可满意了?”
南山真人就笑:“虽然不知道你们这波人所图为何,但似乎很想此子登基?”
“恐怕也是如了真人所愿!”
吴流明也是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本来此人造反,就已经该当株连九族了,而现在一称王,更是无法扭转!”
却是清楚,古代造反,称不称王,乃是一个很明显的分野。
之前的李如壁,只是自领九山军主,若是现在投降,负荆请罪,本人或许要死,但家族便可免了株连。
甚至龙脉气运充足,朝中有人运作的话,说不得本人都不用死。
但现在,却是犯了忌讳,王玄范再大胆也绝对不肯受降了,不仅不会受降,甚至还要杀尽李如壁九族,一个都不能少!
“嘿嘿……不如此,难消我心头之恨!”
南山真人一拂袖,转身就走,吴流明见着此幕,却是眼睛微微一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