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按照牛家人的意思,小姐既然找到了,有他们一路护送也就行了,不过周县保哪里肯放过这等刷声望的机会,以职责所在为借口,硬生生的抢回了主动权,继续由他亲自赶着大车护送。
牛家的家丁也都是老油子了,知道人家这是什么意思,这县保既然想要表现一番,他们也懒得多管,反正小姐找回来就行了,有这些人在还省得他们操心。
周鲤倒也不为拍牛金星马屁,实在是这件事情闹得他着急上火,还曾经两次被死亡威胁,如今好不容易大功告成,不讨些利息回来心里憋得慌,一路之上不少京城百姓过来瞧热闹,有嘴快的都要问上一句缘由。周县保口才出众,立刻将编了一路的词用评书的方式婉婉道来,赢得了好几次满堂彩,以至于到最后跟随的牛家家丁都显得有些无语,只有那些有着同样经历的保丁们还兴致盎然的一遍又一遍的听着。
让周鲤担心的事情一直没有发生,说实话他现在不太想见牛金星,因为他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到,这位阁老对自己的恶感绝不仅仅是因为这次的案子,而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尽管他到现在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但牛阁老讨厌他是可以肯定的,这种大人物讨厌自己,绝对不会因为你把他孙女找回来就会改变态度,甚至连稍稍减弱都做不到,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减少见面时间,甚至干脆不要见面。
好在两人地位相差太大,虽然同在京城混差事,但基本上不会有什么交集,就连这唯一一次可能产生交集的会面,到最后都没能成行,牛阁老被皇帝留下商量大事去了,牛侍郎据说跑出去喝花酒,出来接待的是还和爷爷住在一起的云骑尉牛通,一个标准的花花太岁,同时也勉强还能算是个好人。
至少在周鲤看来,这位云骑尉在纨绔子弟圈子里头,算得上是个不错的家伙,而且为人还算风趣幽默,至少他没有欺行霸市,哪怕是整日泡在青楼妓馆中给窑姐儿们讲笑话,也比那些强抢民女的家伙好上万倍。
云骑尉喜欢讲笑话的事情,周鲤也是听坊间传闻才知道的,而且据说这位少爷不光给窑姐儿讲,他给谁都讲,而且根本不分场合,哪怕是这次自家妹妹被绑票后终于生还,他也没忘了这个终极使命,安慰了妹妹几句之后,叫老管家把人带回去,之后看着貌似年轻有为的周鲤,突然说道:“周县保,我突然想到个笑话,你要不要听?”
按照常理来说,拥有这种性格的人通常都是偏执狂,哪怕只是个一般人,周鲤也要考虑拒绝之后对方会不会突然发狂,之后拿着斧子强迫自己听笑话,何况人家牛公子还是阁老家的嫡孙,朝廷的云骑尉,无论身份还是官职都比自己要大,尽管他觉得现在场合不大合适,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很愿意接受这个笑话。
牛公子的笑话在当时来说比较时新,不过对周县保来说却是些老掉牙的东西,当然这种情绪绝对不能表现出来,周鲤听过之后扯开嘴角,强迫自己笑了出来,为了更有效的化解这种尴尬,他同样回赠了一个笑话,或者说是一个脑筋急转弯。
“云骑尉,朝廷新办的那种计程马车知道吗?”周县保循循善诱。
“这个自然知道,我祖父便是倡议者嘛。”牛公子脸上不无得意。
周鲤也懒得管他祖父是否倡议者,见牛公子满脸不解之色,很是神秘的笑了笑道:“我有个题问云骑尉,说从通州漕运码头开始算起,一直到京城东门,说第一站的时候,马车上来一个人,下去两个人,第二站上来三个人,下去一个人……”
这段子在后世耳熟能详,不过现在明显有些新鲜,至少牛公子被这个非常考验数学功底的题目吸引住了,要知道数科乃是先帝爷重点照顾的东西,作为勋贵子弟的他虽然文不成武不就,但多少也懂些基础数学,掰着手指算的非常起劲。
作为圈套的话作料很快说完,周县保语气突然提高,用非常急迫的腔调说道:“最终马车达到京城东门,问……!”
牛公子同样双眼发亮道:“上面还有八……”
“问,一共几站!”
牛公子身子前倾,险些没摔在地上,周县保则适度的表现出了自己的谦逊,拱拱手告辞而去,只留下潇洒不羁的身影供人传唱。
“真奇人也!”牛公子只觉得此人之风趣自己前所未见,日后定要多多往来才是。
再次回到宛平县,周鲤成了整个县衙门的宠儿,当然他从前也是宠儿,只不过那时候大家看他的时候,更多是在看县太爷的学生,而这次却是不同,周县保身先士卒,破获奇案,几乎是将整个衙门从牛阁老的刀口下救了出来,这可就是天大的功劳了,朝廷那边有没有封赏他们不知道,至少在宛平县内,大伙儿一定要好生表示一番。
所谓表示,自然就是吃吃喝喝,毕竟这又不是跑官之类的,只是同僚之间的互攀交情,增进友谊,除了屡次与林大人作对,这次在狂喜之中再次收获失落的县丞闵大人之外,其余人等包括县尉周大人全部到场,在县城内有名的金满楼为周县保庆功,同样也庆祝他们这一次的大难不死,若是真的没找回牛家小姐,天知道牛阁老暴怒之下会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林大人见第一轮吃得差不多了,便找手帕擦了擦嘴,站起身来团团作揖,准备做一下总结发言,好生夸奖一下自己这个弟子,并勉励其再立新功之类,谁知道刚刚作完揖,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外面咚咚作响,似乎是什么人正往上跑,地下的衙役们没有拦住,乱成一团嘈杂不堪。
林大人眉头一皱,显然不太高兴,可当他看清那人的时候,脸上的怒容却瞬间消融,因为那人乃是周鲤的二哥周鲳,周二郎冲上前来,都没顾得上给诸位大人行礼,直接跑到周鲤面前,急吼吼的喊道:“老三,大哥让人给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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