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之作揖:“对,学生叫陈凯之。”
方先生道:“经史可读过吗?”
陈凯之道:“学生因没有访得名师,所以所学颇杂。”
鬼才知道这时代的经史是什么呢,陈凯之倒是不敢吹牛逼,若是待会儿人家要考校,那就糟糕了。
方先生的眼睛落在他的身上,上下打量,方才道:“噢,看你倒也聪明伶俐,孺子可教,现在来学,倒也来得及。”
呼……
张如玉脸色已经铁青,其余读书人都是露出惋惜的样子。
说到这个份上,就已经确定陈凯之已列入方先生的门墙了。
陈凯之哪里会犹豫,躬身道:“学生见过恩师。”
板上钉钉,陈凯之这辈子算是坑定你了。
木已成舟!
教谕斜眼看了一眼张如玉,心里怕是微微有些不悦,却道:“恭喜方先生,收了一名高徒,噢,汝等且退下吧,陈凯之,自此之后,你便在县学里学习,方先生偶尔会指点你,你去县里办个学籍吧。”
于是众人纷纷作揖,心情各异地退出明伦堂去。
陈凯之心情不错,连脚步也轻盈多了,却是感觉到一抹不善的目光。
陈凯之驻足回眸,只见张如玉气急败坏地疾步走来,恶狠狠地瞪着自己。
不服气?
陈凯之抿抿嘴,不以为然地继续往前走,却是突然被人从身后猛地一撞。
陈凯之踉跄了一下,还好收住了脚,不至于摔个底朝天。
他这才发现已经快步过去的张如玉,随即也脚步加快起来!
张如玉刚才当然是故意撞陈凯子的,只是还没等他回头看陈凯之的丑态,便见一个身影如风般地在身边略过,轻飘飘地留下了一句话:“不自量力!”
这四个字说得很轻,却足以让许多人都听得清楚。
“什么?”张如玉顿时暴跳如雷,怒腾腾地道:“你敢骂我?”
陈凯之回头,从容地勾起一抹笑意,双手一摊道:“哪里敢骂你,只是将这句话还给张兄罢了。”
就在张如玉气得浑身发抖的功夫,陈凯之已经不再理这个惦记着自己表妹的禽兽,加急脚步走了。
张如玉还想追上去,徒然间听到喷笑声。
只见其他一同离开的学子都纷纷看着他,甚至有几个显然在努力地忍着笑。
张如玉从来没如此这般感到羞耻,却早不见了陈凯之的背影,只能绷着一脸不快,快步离开。
另一头的陈凯之倒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赶回了县里的后,猛地想起了一件事来。
那教谕只让自己办学籍,却没告诉自己怎么办。
他眯起眼睛,不由深思起来。
看来这教谕对我的印象很糟糕啊,明显是刁难我来着。
我无凭无据,如何办学籍呢?看来他是巴不得我空跑一趟,然后又回去请教。
又是套路啊。
陈凯之想了想,也是不慌,先到了县里一趟,果然这里的文吏告诉陈凯之,这学籍理应在县学里办的,怎会到县里来。
陈凯之只得悻然而回,到了县学,方先生已是走了。
这诺大的县学显得很是冷清,让人通报了一声,又重新回到明伦堂,教谕正在案后看着几份公文,头也不抬起来。
陈凯之道:“学生见过教谕。”
教谕这才抬头,只是脸色冷淡。
“什么事?”
陈凯之道:“学生去了县里,他们说,这学籍该在学里办。”
教谕的脸上浮起不可捉摸的笑容,打趣似地看着陈凯之,搁下了笔,手抚着案牍,似笑非笑地道:“噢,陈生员,你和张公子很相熟吗?”
是说张如玉?
陈凯之觉得有些不太妙了。
教谕却是冷冷地道:“本来,这一次铁定是张公子入围的,可是陈生员一来,却将本来好端端的事给毁了,我也不瞒你,张家和老夫,乃是世交,而今老夫却不知该怎么向张家交代了。”
果然是有黑幕啊。
教谕的脸色愈发冷了,手指点了点案牍,继续道:“事到如今,木已成舟,方先生已收了你做门生,老夫能说什么呢?不过,我还望你能识趣才好。”
“识趣?”陈凯之漫不经心地问。
教谕一副吃死了陈凯之的表情:“当然是你乖乖退出……”
“不退。”陈凯之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教谕脸色一黑:“噢,不退,那就不急,这学籍呢,要办下来,可不太容易。
人哪,得自知自己有几分斤两,不晓好歹,事情就更不好办了。
按我大陈的学规,想要入学籍,还需有几个生员担保,你先寻保人来吧。
还有,县里也要给你开一张荐信,总要证明你品行端正才是。”
陈凯之很气愤,这教谕还真是可恶。
阎王好惹、小鬼难缠,他现在这样刁难,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其实就是将自己当作皮球一样踢,好让自己知难而退。
这样的事,前生今世,陈凯之见得多了。
越是遇到事,陈凯之就越冷静,他只朝教谕勉强行了个礼:“好,学生告退。”说罢,直接转身走了。
教谕看着陈凯之匆匆而去的背影,靠在官帽椅上,嘴角却是勾出了一丝冷笑,低声喃喃念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等你撞了南墙,自然而然就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了。”
出了县学后,陈凯之径直到了县衙门口。
门口的差役认得他:“陈公子,又找周大哥?我去通报一声。”
陈凯之摇头道:“不必,我自己去找吧。”
差役知道他与周差役相熟,也没阻拦,便让他进门去了。
可陈凯之进了门,却是没想找周差役。
他依稀记得,宋押司是在礼房里做事的,便故意往那礼房外头溜达。
教谕大人,你居然坑我,我就当真把这学籍办下来给你看看。
就这么晃悠了几趟,终于,一个声音道:“这不是贤侄?”
宋押司果然看到自己了。
陈凯之朝一扇窗户看去,见宋押司正在公房的案头后喝着茶水。
陈凯之便走进去,朝宋押司行了个礼:“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了恩公。”
宋押司以为陈凯之是来找自己的,心里生出疑云,可听这话音,似乎是碰巧遇到,便笑容可掬地道:“噢,不必多礼,怎么,你来县里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