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围在此的百姓们,见眼前这位夫人当面责备她家老爷,也打算原谅他们了。
当然,还得这位让人喜欢不起来的老爷表态才行!
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错是这位看着就让人烦的老爷犯下的,不能夫人表态就算数。
也就在所有人都虎视眈眈的看向朱元璋之时,他也才彻底的反应了过来。
朱元璋看着面前早已感动落泪的马皇后,完全不怪她当面责备自己,因为他在听到这个故事之后,也还是比较感动的。
只是他不是女人,没有那么容易就把感动这样的情绪写在脸上。
洪武之初的北方,不用百姓们说,他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其实就算不用百姓们说叶青有多么的能干,他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也足以证明一切。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面鼓还有这样的故事。
他朱元璋以前还叫朱和尚,地藏王菩萨发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故事,他早就耳朵听出茧子了。
他这个当和尚只是为了混饭吃的花和尚也知道,‘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八个字,只是有心人编造出来的故事。
可故事中的人没做到的事,他叶青却做到了呀!
“你们不穿新衣,我就永远穿补丁官服?”
“......”
这句话在朱元璋的耳畔不断回响的同时,他还扫了一眼这些身上没有一块补丁的百姓。
他不想承认,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年纪轻轻的大贪官,在这件事情上已经超越了那虚无缥缈的神佛!
想到这里,他似乎也明白了这面纸糊的鼓,对雁门百姓来说的意义。
正如叶青三年前的那句话,他们每每路过看到这面纸糊的鸣冤鼓,就会想起他们曾经穷得连县衙的鸣冤鼓都修不了。
只有回忆过去的苦难,回想今天的幸福生活,才能时刻牢记幸福来之不易,应当倍加珍惜与守护。
其实他朱元璋每天都在干这件事,他当了皇帝之后,总是会回忆过去的辛酸,时刻警醒自己勤勉节约,不能沦为骄奢淫逸的昏君。
“这是一面对雁门百姓,以及其子孙后代都有教育意义的鼓!”
“这更是他们这个县的精神至宝!”
“咱也确实冲动了,但凡多问一句,也不至于此!”
“......”
朱元璋只是眉心紧皱,他是真的想吃他个三斤后悔药了。
只可惜,这个世界就没有后悔药这种东西!
所有人的眼里,朱元璋只是深吸一口气,然后向大家拱手致歉道:“各位,咱实在是对不起大家了。”
“咱初来乍到,根本就不知道这么一回事,只因为事情紧急,这才敲了鸣冤鼓,毕竟其他地方都是这么干的。”
“当然,咱也不找理由,错了就是错了!”
“这面鼓对你们大家来说,是无价至宝,咱也不说赔多少钱,赔再多的钱也没用,赔钱还侮辱了这面鼓。”
“咱就坐在这里,一点一点的糊上这面鼓!”
“......”
朱元璋的表现,再一次让马皇后欣慰的笑了笑,她也再次觉得这雁门县还真是一个可以让她家重八慢慢改好的地方。
要是换个地方,他能这样道歉?
尤其是当了皇帝之后,他更加不会给谁道歉,因为皇帝就是永远没有错的圣人!
而实际上却不是这样,历史上下过罪己诏的皇帝就不在少数,但如果没有雁门县这趟遭遇,她可以肯定,她家重八绝对不会因为自己的过错下什么罪己诏。
可现在看来,这就不一定了!
如果能让叶青进入朝堂,成为大明朝的‘人镜魏征’,她家重八一定会有这样的胸襟。
当然,也极有可能让她家重八成为真正的千古圣君!
想到这里,她又用余光看了看这座恢弘大气的县衙大门,只要见面之后叶青不太过分,她就有把握把这个可以是‘逾矩’也可以是‘谋反’的罪名,巧妙的变成‘钱多就得意忘形’之罪。
也就在此刻,百姓们也总算是露出了一丝还算满意的淡笑。
在他们的眼里,这位看着就让人喜欢不起来的老爷,已经顺眼不少了。
不错,
这面鼓对他们来说就是无价至宝,根本就不是赔钱就可以原谅的事情。
唯有愿意尽全力亲手补救的态度,才能获得他们的谅解。
再者说了,什么事情都和钱挂钩的话,还会给这些外地商旅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好,那就依了这位老爷。”
“这就对了,这个态度就对了!”
“不错,早这个态度,老夫我也不会和你拼命!”
“......”
很快,大多数百姓都散去了,只留了这位差点就和朱元璋拼命的老伯当监工。
他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朱元璋坐在地上,一点一点的修补鼓面。
期间,他还帮朱元璋买来了油纸伞的纸面材料和浆糊!
半个时辰之后,这面重新修补好的纸面鸣冤鼓,再次被朱元璋亲手架设在了鼓架子上。
一切事情做完之后,朱元璋这才问门吏道:“对了,不用这鼓,咱怎么告状?”
门吏也还算客气道:“你早问一句,不就没这事了!”
说着,门吏指向大门里面的行政大厅道:“就这行政大厅,不管你是本地人闹矛盾,还是两口子要分家,又或者是想出门办事开具路引,都能给您办了!”
“外地人也是一样,我们这里全部都一视同仁!”
“不论是生意上的税务之事,还是其他什么事,都能在这里办好咯!”
“至于告状,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奸淫妇女、打家劫舍,也可以在这里由一般县吏裁断处置!”
听着门吏这么一通介绍,朱元璋只觉得这个行政大厅很新鲜,有点想去看了。
可他听了那么半天,都没发现他们叶大人和这行政大厅有一点关系,就像他们叶大人就从来不出现在行政大厅一样。
朱元璋立马问道:“按你这意思,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奸淫妇女、打家劫舍,你们叶大人就不会亲自升堂断案,更不会坐衙理事?”
门吏一脸随意道:“当然了!”
“我们叶大人忙得很,哪有功夫干这些事情?”
“只不过本县已经两年多没有出现杀人放火、奸淫妇女、打家劫舍这种大案了,所以那挂着明镜高悬牌匾的公堂,也就成了个摆设!”
“说句实在话,我已经一个多月没见过我们叶大人了!”
听到这里之时,朱元璋好不容易对叶青才有的一点好感,现在又没了一大半。
原因无他,
就算这所谓的行政大厅是什么锦囊妙计,能把琐碎之事处理得差不多,就算他叶青把这一方治安管理得足够好,也不至于一直不坐衙理事啊!
一县之长不坐衙理事,怎么都说不过去,除非外出视察。
想到这里,朱元璋就想到了雁门县的那么多产业。
什么工业园区、兵工厂、修路挖矿,以及他还没来得及看的劳改农场、劳改牧场等等,全都一股脑的出现在了他的脑子里。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河堤防洪等事情,都是他叶青要管的。
如果这位叶大人整日都忙于这些事情,倒也确实没空坐衙理事。
朱元璋点了点头之后,又立马看向了面前的门吏,只要他接下来的回答是这么回事,不需要他家妹子开口,他自己都会把这可以是‘逾矩’也可以是‘谋反’的罪名,给变成一个小小的罪名。
朱元璋打定了这么一个主意之后,便一副有些焦急的样子道:“咱明白,你们叶大人一天都在外出视察,忙得脚不沾地,可咱还想找他谈大生意呢!”
“这要是一天到晚都找不到人,这生意还怎么谈?”
门吏听到这里,忙摇了摇头道:“你想多了!”
“要说以前,我们叶大人不仅整日外出视察,忙得脚不沾地,还带头干活儿呢!”
“只是现在他有钱了,天天忙着喝茶,听曲,养生。”
“你是不知道,我们叶大人养了两个专门伺候他沐浴的大小姐,那双手都是用人参、灵芝保养出来的。”
“才挤出来的新鲜牛奶,每天早上都从我面前送进去,大多都是给二位大小姐泡手沐足用的!”
“我有幸见过二位大小姐一面,尽管我没见过皇帝老子的妃子,但我可以保证,绝对甩皇帝老子最美的妃子十条街!”
说到这里,门吏可以说是越说越骄傲。
必须骄傲啊!
他们叶大人过得比皇帝老子好,也足以证明他们比天子脚下的百姓过得幸福。
当然,他之所以告诉眼前这位大老爷这些,还是因为他们这身行头,一看就是富得流油的那种。
必须先让他们了解叶大人的品味有多高,才能让他们心里有个数,要是自己分量不够,就别想着直接和他们叶大人合作做生意。
想到这里,他又继续说道:“你要是想直接和我们叶大人做生意,就不能走正门了,必须走后门!”
“当然了,这个走后门有走后门的规矩。”
“至于这个规矩的分量,您就自己掂量着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