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一行人达成一致之后,就准备走人了。
“你们先等着,咱去小解一趟。”
朱元璋把几人留在雅间,就独自跑到一楼,找到掌柜的说道:“掌柜的,我们一共花了多少钱。”
说着,他就伸手入怀,拿他那还剩下的七千多贯钱。
朱元璋其实是很痛心,也很舍不得的。
他穷了这么多年,也富有四海了这么多年,可从来就没怀揣这么多钱过。
好不容易有了‘家缠万贯’的感觉,还没捂热乎,就要一次性没了一大半。
他作为这里的‘郭老板’,虽然不曾参与真正的定价管理,但也知道一定不便宜。
其实,他完全可以利用自己‘郭老板’的身份,一文钱不花。
可是,他却不想这么干!
他不想破坏自家产业的规矩,也不想这些跋山涉水的,来应天府求生存的姑娘们白干活。
也就在朱元璋刚要把钱拿出来之时,掌柜的就笑着说道:“一共一千八百贯。”
“不过,刚才那位大老爷已经买过了。”
朱元璋不解道:“哪位大老爷?”
掌柜的细说道:“就那位穿着蒙元衣服的大老爷啊!”
“王......”
朱元璋欲言又止,只是淡淡一笑之后,就回到了雅间之中。
朱元璋招呼众人离开之后,就渐渐的和王保保走到一起道:“谢了。”
王保保也只是轻轻一笑道:“钱不是我出的,我哪有那么多钱,一直到去年,叶老弟才帮我还了我京城房子的所有欠款。”
“这钱是徐达出的!”
王保保话音一落,朱元璋又看向了和其他兄弟一起走在前面的徐达。
此刻的徐达,并没有回头看他们,只是和其他兄弟有说有笑的走着。
如果不是这身锦衣华服,还有脸上的胡须,以及两鬓花白的头发碍眼,还真有那么点重回放牛娃时代的意思。
也就在此刻,王保保又继续说道:“徐达虽然长期向皇后娘娘告你的状,可那都是为了你好。”
“他说,他不想你这个老哥哥,身上连点体己的钱都没有。”
“但他又想把这个人情卖给我。”
“所以,就让我来付!”
“这个徐大元帅,是为了你好,又为了我好啊!”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到底输在了哪里,输在了细节,输在了细节呀!”
朱元璋也淡笑着点头道:“你明白了就好,这也是咱无条件信任他的原因。”
“真不想回去,就这么穿着布衣,在外面晃荡就好。”
王保保听到这里,直接就把手搭在朱元璋的肩膀上道:“那怎么能成呢?”
“人还得往前看,只是我不知道我还能看多远。”
“咳咳!”
王保保的一声咳嗽,让朱元璋直接就心中一震。
“你怎么了?”
王保保淡笑道:“没事,刚酒喝多了。”
“对了陛下,我想再为华夏当一次先锋大将,就像当年让我当伐倭先锋大帅一样,再来一次。”
“此次讨伐梁王,把决战交给我吧!”
“让大明境内的蒙元和色目百姓,看到我亲手擒获元梁王,看到我亲手结束大元,看到我为大明而战,为这个汉蒙一家亲的华夏而战的决心!”
“这就是我最后送给你的礼物!”
“当然,也希望用这份战功,替我叶老弟换一面他未来或许用得上的‘免死铁卷’!”
朱元璋听到这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头。
王保保的这番话,无疑是让他非常感动的。
这番话充分的表达了,他已经从骨子里融入到了这个不仅有汉,还有诸多民族的华夏大家。
“朕,答应你!”
朱元璋附耳王保保小声道。
王保保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只是看着徐达回府之后,他也回了魏国公府对面的‘王府’。
王保保站在门口,看着朱元璋等人远去的背影,只是释然的笑了笑。
紧接着,他又看向街对面的魏国公府大门。
他看着背着手,闲庭信步往里走的背影,心中暗道:“我一辈子的朋友,一辈子的对手。”
“比谁活得长这一战,我估计要输给你了。”
“也唯有这一战,我心甘情愿的输给你,还巴不得你赢得更加长久。”
“不对,”
“我没输,我才是那个最大的大赢家。”
“因为我可以肯定,真到了那时候,你会抱着我的棺材痛哭。”
“你的余生失去了我,可比失去婆娘难受多了,也孤独多了。”
“好,好啊!”
“你活得越久,就越孤独痛苦,我的在天之灵,就笑得越开心。”
“徐达,徐天德!”
“我王保保,我扩廓帖木儿,向伟大的长生天祈愿,向草原的天狼神祈愿,我要诅咒你长命百岁!”
“我赢了,我还是赢了!”
“咳咳!”
“咳咳咳!”
王保保捂住嘴闷咳,生怕咳出声,惊扰了对面的对手,以及家里的宝贝女儿。
等他不再咳嗽之后,他又看了看刚才那捂住嘴的手掌心。
他看着那带有血丝的痰,又直接皱起了眉头。
紧接着,他便只是看了一眼自家的府门,就独自往一家藏族医馆而去。
他不敢找太医,他怕麻烦朱元璋,也怕徐达担心。
他更不敢找这里的蒙医,他害怕他生病的消息,通过蒙医传到朝中任职的蒙元将官以及蒙元百姓那里。
现在正是汉蒙一家亲的关键时期,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没有办法,他只有去找并不知道他是谁的藏医。
他的目标很简单,无论如何也要活着打完两年后的这场仗。
当然了,能多活一天也是一天。
虽然现在的他,已经觉得活得没徐达久,也是一种胜利,但也希望这种胜利可以晚来几天!
也就在此刻,孔克表也再次来到了中书省。
中书右相胡惟庸的书房之内,
胡惟庸看着又来找他的孔克表,也是直接把眉头皱成了一堆。
才说了尽量少去家里找他,结果他就在还没放衙之时,来他的职司衙门来找他。
胡惟庸长叹一口气道:“我的孔大学士,你又怎么了?”
孔克表也不客气,直接坐在胡惟庸对面道:“你还不知道吧,陛下回来了。”
胡惟庸只是嘴角轻轻一扬,他还能不知道朱元璋夫妇回来了?
别说是他们回来这事了,哪怕是朱元璋领着一票将官去喝花酒这事,他都一清二楚。
如果连这点门道都没有,这宰相也就白干了!
可面对这个站起来就差不多能把门堵住的孔大个子,他还是故作诧异道:“回来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孔克表焦急道:“下朝的时候,他们就回来了。”
“为了不让我们知道他们今天回来,他还走右掖门啊!”
“前些日子,叶青在灌县治水大获成功,现在正在如火如荼的全力发展整个四川。”
“我的胡大宰相,他叶青的功劳实在是太大了。”
“不能再让他升官了呀!”
“要是再让他这么升官的话,两年之后,他就要出现在你我的面前,和你我在朝堂上对弈了。”
“时至今日,他虽然人不在朝堂,却已经收获不少朝中官员的心。”
“只怕他一到场,许多官员就都会转投他的门下啊!”
胡惟庸听过这话之后,也觉得确实是这么回事。
且不说其他官吏,就是那管理官吏的吏部尚书吕本,就一直对叶青抱有幻想。
他吕本平时是一不贪财,二不恋色,三不拉帮结派的清高样子,其实心里早就对叶青抱有幻想了。
他可以肯定,叶青一旦来朝任职,第一个去和叶青交好的人,就是他吕本。
毕竟,让这么一个大红人当他外孙的老师,能很大程度上弥补他外孙‘非嫡子’的这个短板。
想到这里,胡惟庸也是饶有兴致的看向了孔克表。
虽然这个孔大学士大多数时候都不靠谱,但他也不是没有靠谱过。
某些时候,他还真的比谁都靠谱!
要知道这位孔大学士,虽然私心比他还重,但也绝对不是一无是处之人。
胡惟庸客气道:“那孔大学士有何高招啊?”
孔克表看了看窗外,然后就关闭了窗户。
紧接着,他便凑近胡惟庸道:“不能再让叶青立功了。”
“明天一早,陛下一定会再议叶青的作战计划,虽然我们不参与作战,但所有的后勤补给,我们都还是要参与的。”
“还望胡相带个头,否决了他的这个计划。”
“到时候,我再从旁帮腔,只要否决了这个计划......”
胡惟庸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
果然,这个孔大学士依旧是大多数时候,都那么的不靠谱。
胡惟庸强势打断道:“你在想什么呢?”
“这是之前太子坐朝的时候,就已经议定的事情。”
“陛下回来再议此事,只是走个过场,只是想得到认可而已。”
“你让我去逼陛下推翻太子殿下的旨令吗?”
“陛下一贯的作风,就是他不在的时候,太子的话是圣旨,就算他回来了,太子说过的话,依旧是圣旨。”
“他为了维护太子的权威,什么疯狂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我不是你衍圣公,我可不敢拿着脑袋去干这事!”
孔克表点了点头道:“那,我们就想办法,让叶青吃败仗。”
“反正收复云南的战意,是朝廷来打,他叶青和藏兵方面,则主要是去对付安南四国。”
“让他吃败仗,也不影响我们收复云南......”
不等孔克表把话说下去,胡惟庸就一掌拍在了案桌之上。
即便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也在此刻拍的杯中之水都荡漾。
要不是担心被门外过路的人听了去,胡惟庸直接就要破口大骂了。
可即便不破口大骂,他也咬着后槽牙警告道:“我警告你,在国家大事上,绝对不许动这些歪脑筋。”
“我们淮西勋贵虽然贪,但也只是想多要点土地家财,没想过为了自己的利益,让将士枉死!”
“你只要敢打这个主意,就算是他叶青真的败了。”
“我也会第一个杀了你这个衍圣公!”
“你......”
孔克表本来还想回击两句,可转念一想,也觉得自己确实考虑不周。
衍圣公的爵位是他祖宗赚来的!
可这也不代表,这就是绝对的免死金牌!
如果他敢做出祸国殃民的事来,也还是难逃一死!
想到这里,孔克表又轻叹一口气道:“胡相,我错了。”
“可是,我们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携一身功绩来朝堂耀武扬威吗?”
胡惟庸轻叹一口气道:“还记得当年我们怎么对付杨宪的吗?”
“你的意思是......”
孔克表似有所悟道。
胡惟庸淡笑道:“当一个人一帆风顺到,无所畏惧,无所顾忌之时,就会嚣张忘我,就会出现纰漏。”
“他杨宪是如此,他叶青又何尝不是如此?”
孔克表听到这里,也只是再次似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中书右相的书房门口,
胡惟庸目送孔克表离开之后,又目光深邃的看向了四川的方向。
“叶大人,你好好的在四川发展,好好的作战立功。”
“我胡惟庸,一定在朝中全力协助你,一定让你在朝中不会有任何的阻拦,一定让你自以为是!”
想到这里,胡惟庸就继续回去办公了。
转天清晨,徐达和胡惟庸又在承天门口相遇。
他们依旧是武官在左,文臣在右。
自胡惟庸和徐达开始,都非常友善的问号。
城墙之上的守城将士们眼里,完全就是一副文武和谐的大好光景。
可具体是怎么回事,他们这些看了多年好戏的将士,却是一清二楚。
当然了,
如果有朝一日,真的做到了文武绝对齐心,坐龙椅的那位又该着急了。
也就在守城将士如此感慨之时,清晨的第一道阳光就照射在了皇宫正中的日晷之上。
紧接着,这扇厚重的宫门就缓缓打开了。
徐达和胡惟庸带领着文武百官,迎着朝阳进宫。
在路过正衣楼之时,他们也习惯性的整理衣冠,以最好的精神面貌,向奉天大殿而去。
文武百官在奉天殿列队之后不久,
一身龙袍的朱元璋,也坐上了那阔别许久的九五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