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三十六年六月初一,靖南王的第二任王妃魂断断魂涯,靖南王痛失爱妻,悲痛欲绝,在极度悲伤之中,他对外宣布,他的第二任王妃娉兰娉婷是他在世上迎娶的最后一任妻子,为了悼念爱妻,此世他将永不纳妻。
同年七月二十,明德帝赵承智驾崩于寝宫的龙床之上,天瀛国大丧,朝庭发布公告,三品以上官员为明德帝守孝三年,三品以下官员守孝一年,民间百姓守孝一个月。
同年八月初五,太子赵锦正式登基上位,改国号为瑞康,也是后世俗称的瑞康大帝。
至于瑞康帝和靖南王之间的关系……
两人似敌非友,明争暗斗,各在朝中大力培养着自己的心腹重臣,好多人都在私底下盛传,皇上有除靖南王之心,靖南王也有夺位之嫌。
可直到瑞康帝驾崩,靖南王过世,都没能看到他们互相撕杀的慘剧。
瑞康五年九月初九,这天是靖南王秦寂逍二十九岁的生辰。
按常理来讲,靖南王寿辰,必要大操大办,宴请百十桌客人来王府提礼拜寿。
可自从王妃过世之后,每到年节,王爷都会下令所有的庆祝将一切从简。
至于生辰,则直接免了。
最心爱的女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他自己还在这边庆祝个什么劲儿。
王府里那些曾经看纳兰娉婷顺眼或不顺眼的妻妾,在得知自己最大的阻碍已经魂断断魂涯之后,明白属于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因为王爷在纳兰娉婷离世的时候曾对外宣布,从今以后王府内将不再以任何形式纳姑娘进门。
王爷膝下无嗣,两位王妃又相继离世,想要上位,这绝对是最佳时机。
其中最上赶着的,自然是当日被纳兰娉婷打得连她娘都不认识的陈月莹。
她恨纳兰娉婷入骨,只是自己势单力薄,根本就没办法和被王爷当成心肝来宠的纳兰娉婷抗横。
日盼夜盼,她总算盼来了纳兰娉婷的死讯,要不是脑海中还残留了几分理智,她真想买个百十串鞭炮大肆庆祝一番。
纳兰娉婷过世大概三个月之后,她终于寻了个机会,趁王爷喝醉之际,主动爬进王府的被窝。
她本来算计着,只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怀上王爷的孩子,就算王爷心里并没有她的存在,一旦拥有了王爷的血脉,王妃之位自然会落到她的头上。
没想到她前脚刚刚爬进王爷的被窝,就被对方一脚踹出了老远。
为了给陈月莹一个惨痛的教训,秦寂逍在隔天清晨,将府里所有的女人都叫到面前,如果日后谁再敢不经他同意就爬上他的床,妄想用怀上子嗣的方式飞黄腾达,陈月莹的今天,就是她们的明天。
而陈月莹的今天是什么?很惨!非常惨!一纸休书,直接被逐出王府大门,这样的惩罚在天瀛国来说,真是比直接赐死还要严重。
其它妾室都被陈月莹的下场给惊呆了,自那日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将这样的小心思动到王爷头上。
五年的时间匆匆而过,九月初九这天,秦寂逍并没有因为是自己的生日就让府里替他庆祝。
大总管吴德海知道王爷对王妃念念不忘至今,这五年来,他为了惩罚自己,从不沾染后宅中任何一个女子,这日子过得真是比和尚还要痛苦。
秦寂逍却不以为然的说,娉婷一个人在阴冷潮湿的地底下受苦受罪,他这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有什么资格搂着别的女人在床上寻欢作乐。
至于子嗣什么的,如果不是最爱的女人生给他的,他要来何用?
对于这番理论,吴德海真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总之,整整五年间,靖南王府表面太平无事,大家伙都知道王爷早已经性情大变。
不大肆庆祝,不代表没人来给秦寂逍祝寿。
在军中屡立战功的秦寂宣,随着时光的流逝,已经长成了一个身材颀长的大小伙子了。
血缘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不管当初秦寂逍对他这个弟弟究竟抱有怎样的恶感,都阻止不了亲兄弟间那股无言的默契。
也许,他们心中都有一个想要用生命来守护的人,如今那人虽然没了,可他们之间的兄弟缘,却是那人一点一点给牵扯到一起的。
秦寂宣给他哥哥送的生辰礼物很简单,一壶梨花白,两人空腹对饮,话不多,一切尽在不言中。
让秦寂逍倍感安慰的是,他这个九弟很有出息,在军中多次立功,小小年纪,就已经被委任为将军之职。
他经常开玩笑说,弟弟能有今天的成就,倒真是他用板子活活给教训出来的。
如今弟弟越发的有能耐,害得他想打弟弟板子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对于他的调侃,秦寂宣很是不耻,也十分怀念,因为那时的自己,单纯、倔强,简单、快乐。
而现在的他,圆滑、冷漠、腹黑,悲伤。
“那条蛇一直就没再回来么?”
酒过三旬,一向寡言少语的秦寂宣突然想起还有这么一件事。
他口中所指的那条蛇,自然是娉婷养的宠物——阿布。
当年纳兰娉婷刚离世的那会儿,阿布整天无精打采,仿佛失去了活下去的念头。
秦寂逍以前对这蛇没啥好感,虽然它长得不吓人,身材又一直保持一丁点儿大,但他就是对这条占据娉婷大部分时间的小东西烦到了极点。
眼看着它不吃不喝,健康情况越来越差,耳边似乎有个声音告诉他,如果阿布被他养死了,娉婷泉下有知,定会和他翻脸。
正因为如此,秦寂逍便让人下狠力,一定要将阿布养得肥肥嫩嫩,绝对不能让这小家伙有半分差池。
起初,阿布自然是不肯配合,秦寂逍堂堂王爷千岁,三番四次对一条蛇做小伏低,好话说尽,总算将这条蛇给打动了,自那日起,它该吃吃,该喝喝,与秦寂逍之间的关系也慢慢变成了主宠。
王府里的下人经常能看到他们家王爷的手臂上缠着阿布,彼此相处得十分亲近。
可就在半年前的某一天,阿布突然离奇失踪。
秦寂逍派人四处寻找,直到现在,也没能找到阿布的身影。
“也许它厌恶了王府的生活,回到真正属于它的世界,去过一条蛇该过的日子去了吧。”
对于这样的回答,秦寂宣显得很无语。
他总觉得,那么有灵性的一条蛇,不可能凭白无故就这么消失。
秦寂宣能察觉到的事,秦寂逍自然不可能察觉不到。
这天下午,从外面回来的周瑞带了一封信到他主子面前,秦寂逍展信一看,脸色顿时大变。
先是从平静到震惊,又从震惊到狂喜。
当他将整封信都看完的时候,几乎是想都不想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对周瑞道:“立刻备马,我要亲赴凤阳!”
凤阳是位于天瀛以北的一个小城镇,这里民风古朴,百姓和睦,邻里之间很少有争执出现。
在这个小城镇上,一个名叫圣仁堂的药房,在凤阳城十分有名。
“聂姑娘,不瞒你说,在我儿子九岁的时候,我带着他去逛庙会,结果人群太多,我们母子俩走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官府总算把我儿子又重新找了回来。可自从儿子回来后,我发现他变得和以前很不一样。刚回来那会儿还好,就是前几天,他二娘不知道说了他一句什么,他突然就性情大变,像变了个人似的,对他二娘又踢又打,眼珠子感觉都变红了,还尽说一些咱们听不懂的话。这种情况一连发生了好几次,我和他爹怀疑,这孩子可能是被鬼缠身了,无计可施之下,这才带着儿子来你这里就诊。听说,聂大夫能治各种疑难杂症,不知道我儿子这个病,聂大夫有没有办法给他根治?”
讲话的妇人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身边坐了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只见这少年面色苍白,神情呆滞,那表情模样,倒真像是见了鬼。
被妇人称作是聂姑娘的女子,二十来岁的年纪,生了一张姣美的容貌,身穿一袭白色的素裙,即使头上没戴珠钗,脸上没涂脂粉,也给人一种神仙似的清幽之感。
她先是打量了那少年一阵,又拉过他的手腕,给少年把了把脉象。
在妇人期待的眼神下,她扯着动听的嗓音问对方,“你刚刚说,令公子在他九岁那年曾与你走失过一段时间?”
“三年!”那妇人答。
“他九岁以前,可有这种情况发生过?”
“绝对没有,我们陈家家境十分不错,可以说,我儿子从小是在蜜罐中长大的,没吃过苦受过累,性格温柔内向,从来都没和任何人发过脾气。就是刚被找回来的那段时间里,也没见他与往日有什么异常,没想到那日被他二娘说了几句,他居然就……”
说到这里,妇人抹了把眼泪,口口声声说孩子变成今天这样都是她当年过于大意犯下的错误。
聂大夫全名叫聂瑞妤,在凤阳城是小有名气的大夫。
外界都传她治病有方,各种疑难杂症到了她面前,不出数日就会痊愈。
凤阳城原本地方就不大,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这位聂大夫就成了凤阳城里的名人。
她仔细看了看少年的症状,经过一番认真询问后,断定这孩子患上的是精神分裂症。
当然,精神分裂症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是个完全理解不能的新名词。
聂瑞妤用很通俗易懂的方式告诉对方,这孩子九岁的时候和亲人失散,被恶人拐走,由于从小性子内向胆小,以致于离家的三年里,倍受外人欺负折辱。
这种性格的人最易患上精神分裂,也就是所谓的双重人格。
一重人格是胆小怕事逆来顺受,而另一重人格却无时无刻告诉自己一定要改变这种命运,让那些欺负他的人都得到应有的报应。
长期的精神压力之下,被压抑的人格会在特定的时候爆发,生出第二重人格,所以当孩子被二娘教训几句的时候,体内的另一重人格及时跳出来保护第一重人格,也就产生了妇人口中所形象的那种现象。
聂瑞妤的灵魂来自遥远的二十一世纪,学了数年心理学,像这种人格分裂的案例也是见了不计其数。
说实话,这种病很难根治,只能控制,而控制的方法就是,尽量培养孩子的自信心,让他走出胆小内心的阴影之中,教他学会有担当,有抱负,有理想。
当然,还要让他明白,他是个男子汉,面对困难和挫折不能一味的逃避和退缩,要学会如何面对问题,解决问题。
总之,心理病就要心理医。
她给妇人抓了一些安神醒脑的药,回去按量去吃,定时还要来她这里接受心理辅导,通过她的鼓励和帮助,走出自卑阴影,争取让第二人格从他的体内彻底消失。
那妇人带着儿子去了不少地方寻问治疗,今儿还是头一次听说自己的儿子患的是这种奇怪的病症。
不过见这位年纪轻轻的聂大夫说话头头是道,当她和儿子做交流的时候,儿子也不像往日那般低头耷脑,一副倍受惊吓的样子,如此这般观察下来,发现这聂大夫果然是有几分本事的。
答应定期带儿子来此接受治疗后,妇人终于心满意足的离开圣仁堂。
母子俩前脚刚走,一个高大的人影便遮在聂瑞妤的面前。
她本能地抬起头向上看了一眼,当看清对方的容貌后,脸色顿时变了颜色。
只见对方面无表情地坐到妇人刚刚坐的位置上,不待她讲话,便迳自开口道:“听说聂大夫是凤阳远近闻名的神医,任何病症到了你面前都会迎刃而解。既然聂大夫这么厉害,能不能帮我治疗一下我的疾病?”
当他说话的时候,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女人。
“五年前,我最爱的妻子当着我的面跳涯自尽,她死之后,我日夜想念,几乎成狂。我以为时间可以让人淡忘一些事情,可现如今整整五年的时间过去了,对她的想念不但没有半点减淡,反而还日益强烈。”
“聂大夫,能不能告诉我,如何才能不想念?如何才能不牵挂?如何才能让我妻子的名字,彻底从我的记忆中消除?”
当他用质问的语气说出自己心中的不满时,坐在他对面的聂瑞妤才轻声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妻子为什么会跳涯?不将人逼到无路可逃,没有人愿意选择死亡。”
“她想要什么,我都给得起!”
“她想要自由,你给得起么?她想让她最好的朋友活着,你给得起么?”
“只要她肯开口,我就一定给得起!”
聂瑞妤哼了一声:“空口说白话,你演给谁看?”
说着,就要起身离去,手臂却在这时被他牢牢拉住,“娉婷,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逃?”
“我现在的名字叫做聂瑞妤,至于你口中所说的娉婷,她早在五年前跳涯死了。”
“不管你叫什么名字,这一次,我都不会再放你离开了。”
他紧紧抓着她的手腕,生怕一松手,这个在他生命中消失了整整五年的女人会再次消失。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的时候,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穿着一件小蓝褂子的小男娃,揉着惺松的睡眼,迷迷糊糊地从内堂走了出来。
他娇声娇气道:“娘,我肚子好饿,什么时候吃晚饭啊?”
秦寂逍被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孩子吓了一跳,仔细一看,这孩子的五官样貌竟与自己有八分相似,最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小孩的肩膀上还缠着一条小花蛇。
阿布?它怎么会在这里?还是,这个叫纳兰娉婷一声娘的娃娃,他究竟是谁?
看他大概四、五岁的年纪,容貌又和自己那么相似。
猛然想起,当年娉婷在跳涯之前,身体一直虚弱,好几次还看到她因为吃了不合胃口的东西吐得唏哩哗啦,有一段日子,她天天嚷着想吃话梅,不管是白天晚上都很贪睡。
当时他心里想的都是如何将赵锦斗倒,完全忽略了这些症状分明就是怀孕的迹象。
如今想来,那时的娉婷,肚子里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吧。
想到这里,他双眼猛地一亮,几乎是想都不想的走到那睡眼惺松的小孩面前,一把将他抱到自己的怀里。
聂瑞妤没想到父子俩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心底十分懊恼,觉得花了整整五年的时间把自己藏得这样深,到头来却还是被这男人发现了她的踪迹。
没错,那孩子的确是她和秦寂逍的儿子。
早在她安排跳涯之前,就知道自己的肚子里怀上了他的骨肉。
只是那时的她并不想再和他扯上半点关系,所以便将自己怀孕的事情故意隐藏了起来。
而她之所以会活着,自然是拜托端木祺和白小妖帮自己演的一场戏。
她不想看到秦寂逍和赵锦为了她斗得你死我活,也受够了每天被困在王府里当一只被豢养的金丝雀。
就算秦寂逍是她心爱的男人,也阻止不了她离开他的决心。
至于她们之间的孩子,完全是意外之下的产物。
这五年来,母子俩得端木祺和白小妖照顾,而她的一身医术,自然是白小妖手把手教导出来的结果,加上她可以很好的运用在现代学到的心理知识,使得她这间小小的圣仁堂,在短时间内就成为凤阳城家喻户晓的地方。
人怕出名猪怕壮,万万没想到,圣仁堂有名的同时,居然把远在靖南的秦寂逍给招了过来。
这些年,她或多或许从白小妖和端木祺口中得知关于秦寂逍的传闻,知道他五年来未再娶妻,也知道他为了自己,居然守身五年。
要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可感动过后又能怎样?对他来说,纳兰娉婷早已经是个死人,如果她突然带着儿子出现在他面前,他没准会以为她要用自己的儿子来绑住他未来的一生。
既然已经决定离开,就没有再回头的道理,所以这五年来,即使明知道他为自己伤心难过,她能做的,也只是躲在这个无名的小镇,过平淡简单的生活。
此刻,当秦寂逍发现他还有一个儿子存在于这世上的时候,她知道,属于她的平淡日子,已经在这一刻起,彻底消失了。
被抱在陌生男人怀里的小男娃则不满自己现在的遭遇,扑腾着两条小短腿大喊:“娘啊,快来救我,我被人劫持绑架了,阿布,咬他咬他……”
秦寂逍差点没被这小屁孩的话给活活气死,他儿子居然耸恿一条蛇来咬他,真是个不孝子。
纳兰娉婷事情已经躲不过去,便走到两人面前,接过秦寂逍怀里的孩子,看着他道:“这孩子小名叫坏坏,大名,秦少白。”
当她说出孩子的大名时,秦寂逍心头一颤。
还以为娉婷恨他,所以就算背着他生下他的孩子,也一定不会给他们的孩子冠上秦姓。
没想到,她居然将孩子起名叫秦少白。
秦姓,他的儿子,他的血脉,他生命的延续。
王府后宅女眷众多,想给他生孩子的也大有人在。
可对他来说,他的孩子虽然可以继承他的位置,却不能给他带来任何欢愉。
他不想自己的骨肉也像他和他兄弟那样为了夺位你争我夺,互相残杀。
如果他的后代日后注定要走他这条路,他宁愿此生无后,也不想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剧在他儿子身上重新上演。
可是面对娉婷生给他的这个孩子,他突然发现,原来父爱可以在瞬息之间产生。
小孩被抱进母亲的怀里,立刻撒娇的问道:“娘,这个人是谁?”
纳兰娉婷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对儿子道:“他是你爹!”
那一刻,秦寂逍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有感动,有惊讶,有难堪,有自责……
太多复杂的情绪让他整个人变得很乱很乱。
也许从一开始他就错了,她要的是一份纯粹的爱情,可他给予她的,却始终是强加在她身上的束缚。
她说:“就算我承认儿子是你的,我也不会带着儿子和你离开。寂逍,五年前当我选择用跳涯来结束自己生命的时候你就该相信,你的生活,我不想再参与。我只想和我的儿子过平淡简单的生活,如果你给不起,就请你以后不要再来纠缠。”
秦寂逍深深吸了一口气,过了许久,才开口问道:“假如我不是靖南王,只是秦寂逍,你会和我牵手共度未来的人生么?”
纳兰娉婷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头,回了他一个字,“会!”
得到肯定答案的秦寂逍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发誓般在她耳边道:“等我三个月,三个月后,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
瑞康六年二月初八,年仅二十九岁的靖南王正式对外宣布退位,至于让人眼红的靖南王之位,将由秦寂逍的九弟秦寂宣接任。
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几乎让整个天瀛国为之哗人。
几乎是一夜之间,不同版本的八卦如雨后春笋般被传得沸沸扬扬。
有人说,靖南王受不了皇上的压制,被迫宣布退位。
有人说,靖南王思妻心切,出家当了和尚。
有人说,靖南王长达五年不近女色,真正的内幕是与男人发生了龙阳之好。
只有被推上这个位置的秦寂宣知道,他哥哥之所以迫不及待的卸下这个位置,是因为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真正的人生和去处。
记得好多年前,他曾对那个被自己视为亲人的女人说,有朝一日,他定会用自己的能力,去换取她一世自由。
现如今,他终于有机会实现了自己的诺言,即使这个位置让他深感厌恶,即使他的人生从此要与不同的牛鬼蛇神打交道,只要被他在意着的那个女人能够得到幸福,他便愿意为了她的幸福,去消耗自己残余的人生。
纳兰娉婷没想到秦寂逍口中所说的三个月期限,等来的竟是这样一个结果。
放弃权倾天下的靖南王之位,这等于让他放弃辛苦多年所打拼来的大半江山。
她一直都知道秦寂逍可以为她做任何事,但放弃王位,这真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而另一件让她感到无法相信的是,墨子城居然还活着。
当年秦寂逍发狠一般说要砍了墨子城的脑袋,只是用这种虚张声势的手法来堵蔡敬昂等人的嘴。
他没有杀墨子城,只是在私底下和对方达成协议,有生之年,绝对不可以在任何人面前,再顶着墨子城的名字继续在天瀛出现,而他们交换条件的筹码就是,他会给娉婷最好的人生。
自那以后,墨子城便远走他乡,离开了靖南这块是非之地。
当纳兰娉婷得知她最好的朋友居然还活着的时候,她几乎是想也不想地狠狠踹了秦寂逍一脚。
“既然你当年并没有杀他,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告诉给我?”
秦寂逍挨了一脚,不但没喊痛,反而还嘿嘿直笑,“我当年实在是太过在乎你们之间的关系,见不得你一次又一次为了他和我发脾气闹性子,如果我告诉你他还活着,万一你看我不顺眼和他远走高飞怎么办?本想着等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之后,再把墨子城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你,没想到你这女人竟然沉不住气,先是闹自杀,后来又跳涯,你知不知道,我这颗心哪,都要让你伤透了。”
纳兰娉婷不但没有同情他,反而还恶狠狠道:“活该!这就是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好好好,总之都是我的错,不过现在咱们俩儿子也有了,我为了你也放弃是王位,从今以后,你是不是该收收心,好好和我过日子了。宜昌的那处别院,可是无时无刻都在向咱们招手呢。”
纳兰娉婷见他对自己做小伏低,又想起他为自己所付出的一切,积压在心头最后一点郁结在瞬息之间消失无踪。
“你想和我去宜昌定居?”
“你不想?”
“你娶进王府里的那些老婆呢?”
秦寂逍笑了,“我可以将你这句话当成你在为我吃醋么?”
纳兰娉婷哼他一声:“我是怕你厚此薄彼,有朝一日你那些大小老婆们集体找上家门。”
他一把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笑着哄道:“放心,那些大小老婆们,在我卸下靖南王之位的时候,就被我以不同的方式打发出府,让她们去追求真正属于她们的人生了。毕竟我心里只有一个女人,也只允许她一个人为我生儿育女,那些大小老婆们在我这里实在得不到好处,死守着我这颗大树肯定也会觉得没意思。与其占着茅坑不拉屎,还不如放她们自由,趁着还有花容月貌,找户好人家赶紧嫁了。”
“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大小老婆们和别的男人双宿双飞,有朝一日你该不会后悔吧?”
秦寂逍用力捏了捏她的脸颊,发誓般对她说道:“你一个人就够我用一辈子的时间来紧张了,至于其它人,我已经无遐操心了。再说了……”
他眼神一深,无比认真道:“每个人只有一颗心,每颗心里也只能进驻一个人,这里有你在,其它人就只能靠边站了。”
纳兰娉婷嘴上不说,心底却十分甜蜜。
虽然上天错将她的灵魂放到了这个时代,却让她找到了可以与自己共度一生一世的男人。
不管这段缘份可以持续多久,只要彼此珍惜,便不怕得到不想要的幸福。
此时此刻,京城皇宫的御书房内,当今天子赵锦慢慢合起手上的折子,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出那个让他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女人。
娉婷,她居然还活着。
五年的时间,她让两个男人为她静心守候。
他知道,五年前,如果不是他步步紧逼,她也不会在情急之下选择跳涯。
他后悔过,懊恼过,甚至还为了这件事和秦寂逍大打一架。
没想到五年后居然得知,她不但没死,而且还生下她和秦寂逍的骨肉。
呵!
他不知该说自己不幸,还是该说秦寂逍那个混蛋走了狗屎运。
虽然被他放弃的是靖南王的位置,可他却得到了一辈子的幸福。
“皇上,夜深了,要臣妾服侍您更衣入睡么?”
突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冥想。
睁开眼,这个出现在眼前的妙龄女子,是他登上皇位之后,迎娶进宫门的众多妃嫔之一。
既然坐上了这个位置,就有太多的不得已,娶妻生子,包括每天要临幸哪个女子,都已经不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
卸下脸上的凝重,重新挂起虚伪的笑容,对那个自称臣妾的女人道:“夜确实深了,一起睡吧。”
无视女人脸上所流露出来的狂喜表情,他从椅子上起身,迳自向寝宫的方向走去。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辈子除了纳兰娉婷之外,不会再有人给他带来爱情的滋味。
既然他已经失去了爱情,就把全部精力,奉献给他的皇位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