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莫尔斯上楼取他那件神秘武器的时候,艾诺镇迎来了两位特殊的客人。之所以说他们特殊,有那么一小半是因为他们的装束。
艾诺镇朝向王国腹地的城门口如同往常一样热闹。往来的商队运载着魔兽的毛皮与尸骨,王国的粮食与军械,穿行在六十年前竣工的平整的硬石子路上,间或夹杂着几个贩卖工艺品的小商人,在这座以战争为主题的边境城镇里赚着人们向往平静的心。
冒险者也不少。有些是正经的佣兵,背靠着某个组织——或者是佣兵团,或者是大商会。接受组织的保护与便利,出卖自己的武力。期盼着有朝一日赚够了养老的钱,就去买一片田地,雇上八九个农夫,然后托名于某位名声可靠的领主,安安稳稳地享受着半生拼命换来的安逸生活。
也有些是不那么正经的家伙。或者是走投无路的旅人,或者是刚洗白的劫路强盗,也可能是在职的土匪强盗。兽潮对他们来说就是会动的钱袋子——也是会咬人的钱袋子。有时候他们会为了城镇开出的佣金奋勇向前,有时候他们也会为了些钱财朝边上的战友下黑手。后者一经发现那就是挂在城头的下场。执法者会用一整天的时间用一片并不如何锋利的石刀切下这些混蛋的血肉,并且用简单粗暴的方式保证受刑者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盐和烙铁都是不错的选择。
所以很多人更倾向于剥尸——身旁那些战死的家伙虽然铠甲和身体都已经惨不忍睹,但他们的钱总是实在的,武器上的那些铁也可以换来一顿饭。扒尸者们的特征很显著。他们在战前多半十分落魄,战后又非常大方——而且并未听说他们杀了多少敌人,换了什么奖赏。
此时入城的那两位却不属于上述的任何一种人。两人俱是一身宽松的纯白长袍,长至脚踝,将整个身子都包裹起来。长袍的袖子并不收紧,也不像是荣格帝国的学者们那样宽松地能塞下七八条胳膊。这袖子刚好能让两人将双手拢进袖口而不显得拥挤,双手垂下而不显得累赘。长袍上还带着一顶兜帽,很是宽大。帽檐软软地垂下来,遮住了两人的脸庞。
当先一位较寻常男子更矮,身后那位比寻常男子略高。两人的身材被长袍遮掩着,看不分明,但长袍下面显然是十分壮实的——也可能是穿地特别厚实。这两个人没有带任何行李,笼着手,慢慢悠悠地走进城门。当城门的士兵要求他们除下兜帽检验的时候,当先那位便抬起头,对士兵微笑了一下。
士兵这才认出这是一位女子。这女子虽然抬起了头,但脸庞却还是被兜帽的阴影遮挡住了小半。只能看见她白皙的皮肤和脸庞边上垂下的一缕黑色的发丝。精致的鼻子和嘴唇让这士兵的嘴巴有些发干,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喂!”女子身后的男人说话了,“看完了没有?”
士兵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恼怒地瞪了那男人一眼,然后被瞪了回来。那男人的眼睛里隐约有疯狂的痕迹,藏地很深,只给人一种“这家伙不好惹”的感觉。
若是平时,再不好惹的人在城门口也得老老实实的。守门的士兵虽然地位不高,但权力不小。说不让进就是不给进,除非凑巧拦住的是某位王国的贵族,或是军队里得力的基层军官,不然被拦住的那位也无能为力。但此时却不同,艾诺镇正是需要人手的时节。每年到了这种时候,连城门的人头税都会自动取消,守门的士兵怎么还敢去找别人的麻烦?
于是只能目光闪烁之后挥手放行。
“姐,他还在看你。”离开城门十步之外,那高个男子轻声说道,“要不要我……”
“用不着。”被称为姐姐的女子轻轻摇头,“看就看吧,你紧张什么?”
“我总觉得……”做弟弟的挠挠头,“那种眼神让人很不舒服!”
做姐姐的叹了口气,停下脚步,扭头盯着自己弟弟的眼睛,严肃地说:“我们是什么人?”
“刺客……”弟弟有些惭愧地回答,“我明白了。”
姐姐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继续前进,边走嘴里边说道:“斯图尔特那个白痴,平时我就看他不像个刺客的样子,果然死了吧?听说还上去挑战自己的长官……啧,我们的脸都让他丢光了!”
“姐,这个……”做弟弟的有些尴尬,“联邦不让我们……”
“你看他那张脸,怎么可能让他去执行任务?”姐姐冷哼一声,“看谁都跟别人欠他钱一样,瞪上谁都让人觉得是要动手。你别笑,你有时候也一样!”
弟弟赶紧不笑了。
“不过你这样的倒是适合做些不一样的刺杀。”姐姐突然笑了,“先找地方住下,巫师总会露出行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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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莫尔斯已经拿着自己的第二套武器下楼了。
“这是莫霍洛战斧,名字来源于南地中海地区的一个森林部落,这是他们的特色武器。”莫尔斯将那柄莫霍洛战斧放在吧台上,介绍道,“双手持握,劈砸能弄断虫子的肢体,尖刺能穿透虫子的甲壳。”
所谓虫子,就是南地中海地区的人类面临的虫群。那是一群……总之挺恶心的就是了。
维克多细看吧台上的战斧。说是战斧,却超出他的想象。这并非是平日里常见的那种细长木杆的脑袋上套着厚实金属斧刃的样式。这东西的主体是硬木制作的,形似狗腿,向外弯折的地方嵌着一根三角形的尖刺。
“这个东西……”维克多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又伸手比划了两下,“能用吗?”
“很好用。”莫尔斯点点头。
索兰特也是一脸的怀疑,考虑了半天,终于点头道:“行,欢迎你的加入,我这就去取钱。”
他本来想让莫尔斯在他身上试试的,想了想还是没敢冒这个风险。自从在杰鲁斯兰城下被那个穆赫拉使徒砍了一斧头之后,他就再也不敢对自己的铠甲抱有绝对的信心了。
而且说实话,修起来很贵的。
“我们人手不足,所以暂时还不能去。”索兰特与莫尔斯交接完第纳尔,说道,“你不是要带维克多去狩猎吗?我继续去招人。既然有敢为了城堡里的财物孤身前往的,我就不信花钱招不到人!”
说完,索兰特拜托边上的苏菲和托尼老板帮忙收拾起一地的战利品,然后把地上褪下来的那一套领口染血的链甲交到维克多手上:“穿上吧。或者,洗干净了穿。这件做工还是不错的。”
维克多接过锁甲看了看,确实做工良好,环片细密,对着光亮处看,几乎不透光。当然,重量是和质量挂钩的。维克多感觉到了十足的分量,即使是他翻了倍的力量,要维持举起这件长及膝盖的链甲也有些困难。
然后他耸了耸肩,就这么套上身去。
“你还没……”莫尔斯惊愕地指着维克多,“血……”
“哦?”维克多将自己整个人都塞进了链甲——隔着衣服还算合身,“哦……血啊,无所谓的。”
但有人在乎。
“脱下来!我帮你洗了!”苏菲在一旁命令道,“穿着染着主人鲜血的铠甲会走厄运的!”
小女孩儿叉着腰,一副家庭主妇的样子。维克多被她一吓,只能唯唯诺诺地脱下铠甲,而另外两个则怀着不同的心思笑着。
血迹并不好洗,所以维克多最终还是穿着自己的布袍出行。莫尔斯也是一身布衣,据说是为了轻便,不致于影响到攻击时的动作。
“先去铁匠铺定制武器。”莫尔斯道,“然后跟我来。东西做好之前你就在旁边看着,这也不是几天就能学完的。我反正是学了五年,你自己看着办。”
维克多点头——他不急。如果真是几天就能学成莫尔斯那样的话,那他反倒要惊恐一下了。
“那我们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