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一直磕头,她不敢大声哭出来,但眼泪一直流下来。
“清瑶上仙,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斐玉姐姐吧。”
我没有理她,只是呆呆看着我的手。
刚才……
是怎么回事……
“奴婢知错了,奴婢掌嘴!”
琉璃开始一巴掌接一巴掌地打自己,斐玉面有不忍,爬起来拉住她的手。真是一对情深意切的好姐妹。我突然想起绯无双。
我微微俯身望着她们:“谁说我杀人不眨眼?你们见过吗?就是有你们这些不明真假就散播谣言的人,我的名声才会那么差。”
两个少女被我吓得大气不敢出,脸色煞白,只敢小声啜泣。
看她们这样我又有些心软,她们就像曾经的我一样,无依无靠,任人宰割。
我转过身,背对她们,突然间觉得身心疲惫。
“你们回去吧……”
我把自己关在屋里,什么也不想做。
我很愤怒,我那么相信朔月赦,他居然骗了我!
可我又很清楚,我本来就配不上他,我不该对他有任何奢望……
我心里很矛盾,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听到院里传来说话声,我打开门,看到已是深夜,朔月赦却是刚刚才回来,正与一个黑衣男子说着什么。
我倚着门框看他,朔月赦似乎有些惊讶,问我:“九歌,你怎么还没睡?”
我面无表情地望着他:“我在等你。”
他与黑衣男子低语几句,对方会意地离去,整个院子就只剩我们两人。
朔月赦可能看出我表情不对劲,他拉我的手:“你怎么了?”
我直截了当地问:“你要和碧落成亲吗?”
朔月赦愣了一下,他低眸看我,月光洒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摇曳的树影下,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好听的声音,清润又冷淡,“谁告诉你的。”
“你别管是谁说的,我想知道是真的吗?”
我浑身都在发抖,尽管知道答案,内心却还有一丝小小的,不切实际的期望。然而,等了很久,我都没听到朔月赦的否认。他摧毁了我的希望。
我脑袋里嗡嗡嗡,仿佛耳边的风声都变成了地狱的哀歌。
“你一直都在骗我!”
我抓住朔月赦的衣服,忘记了他的身份,忘记了尊卑。
朔月赦没有生气,他看着我的眼睛,轻声说:“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骗我就不会失去我了吗?你喜欢碧落吗?喜欢她为什么还要纠缠我,不喜欢又为什么和她成亲。朔月赦,我真的看不懂你,我觉得你好可怕。
我极力想控制自己的情绪,眼泪却还是一滴滴滚落下来,夜风吹在脸上,冰冷刺骨。
朔月赦的衣服被我弄得皱了,他轻轻掰开我的手指,取出锦帕为我擦泪,我别开脸,不想被他碰到。朔月赦的手僵在半空,良久,他终于愿意回答我:“我和碧落成亲,因为我需要妖王的帮助……”
“你已经那么强大,还想要什么?你真的要把仙界彻底毁掉才甘心吗?”
我泣不成声,绝望像潮水一样吞噬我,可是朔月赦完全没有同情我,他只是安静地看着我,好像在告诉我,无论如何,他不会改变他的决定。
“朔月陛下,我求求你,不要抛弃我。我知道我一无所有,什么都帮不了你,但我是真的爱你啊,我为你背叛仙界,你怎么能娶别人呢……”
我几乎要给朔月赦跪下了,什么尊严矜持,我都不要了!
朔月赦搀住我的手臂,让我没能跪下。
“对不起,九歌……”
“为什么说对不起?我不要你的对不起!你带我回来是为了报复我吗?因为我以前对你不好。你让我看着你和碧落恩爱缠绵,你用这种方式报复我!”
我情绪激动,朔月赦突然抱住我,用他的身体禁锢我。
他的胸膛很温暖,他的衣服有淡淡的香气。
他的眼睛像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没想到会找到你,我更没想到你会失去记忆。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恢复记忆,我怕你又变成那个冷血的夏九歌。”
“那你就可以这样骗我吗?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爱我。”
“爱……”
朔月赦眼中似乎掠过一丝迷茫。
渐渐地,化作云一般飘渺的轻蔑。
他喃喃自语:“我曾那么爱你……”
他在暗示我什么?我不想听!不想听!
我疯了一样推开他,口不择言:“不要给我说曾经!你总是用以前做借口。以前我伤害过你,可是我忘记了啊,你想要我怎么做。要我死在你面前吗?如果我死,你会记得我吗?”
朔月赦猛然抓住我的手腕,眼神冷下来:“不许做傻事!”
我很少见他这样的表情,可这说明他还在乎我的安危,不是吗?
我哭着看他:“我也不许你和碧落成亲!”
朔月赦没有说话,他的沉默就像是毒药,让我的伤加速腐烂。
好像过了很久,我听到朔月赦的声音,像从天边飘来:“夏九歌,我曾经也以为,只要有爱就足够,可爱并不是双方面的,我爱你,得到的全是伤痕。原来爱是没有回报的,原来我做得再多,你都不会心软。你告诉我,爱到底有什么用?”
我身体抖得厉害,我能说些什么呢?
在遇到朔月赦之前,我并不懂爱,即使现在懂了,我也说不出所以然。
朔月赦继续说道:“我没有那么爱碧落,所以她没办法伤害我,我和她成亲是因为她能帮到我。你可以说我自私,说我无耻,但是,到底是谁让我失望?”
我哭得说不出话来,心脏好像扎入无数毒针,痛得麻痹。
我又不是夏九歌,他怎么可以怪我?
可我……
又是谁呢……
我哭着摇动朔月赦的肩膀,“我知道都是我不对,我再也不会伤害你了……”
朔月赦轻轻摇头,绝美面孔模糊在我的泪光中,“对不起。”
“我也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对不起……”
这简单的三个字,将我的所有乞求摧毁。
朔月赦说得对,付出不一定能得到回报,爱得深,伤得更深。
他利用我的爱,不动声色将我打入炼狱。我宁愿做那个没人疼爱的乞丐,接触不到温暖,就不会那么害怕失去,不会像现在一样,痛得快要死去。
“我不要听对不起!你是个骗子!我恨你!”
我猛地推开朔月赦,转身跑回屋里,反锁了门。
房间里烛火已经熄灭,一片漆黑,我肆无忌惮,嚎啕大哭。
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丑,朔月赦爱的是骄傲的夏九歌,不是纠缠不休的我。我也厌恶这样的自己,可是感情要怎么控制?
我做不到那么冷静,我只是个普通人啊!
朔月赦与碧落的婚事完全不受影响,而且,他已经完全不避讳我了。
我看到有人将大殿装饰得喜气洋洋,魔宫内一片祥和。
我依旧住在裕锦宫里,没有人在意我,朔月赦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更在乎碧落,大臣们不再因我上书谏言,毕竟碧落将是明媒正娶的帝后。
我把自己反锁在房里,每天只吃一点儿东西。
我真的不饿,我只想睡个昏天暗地……
朔月赦大婚那日,曜月城里举国欢庆。
我趁侍卫不备,藏在了出宫的马车里。
朔月赦忙着温香软玉,洞房花烛,哪里会记起我?
马车出了城,我不敢久留,跳下了马车藏在落满积雪的灌木里。魔宫里四季如春,我都忘记了宫外还是寒冬,身上穿得不多,我在雪中瑟瑟发抖。
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我只想逃离朔月赦。我偷带了一点儿珠宝首饰,足够我开家小店,找个男人嫁了。在魔宫的这些日子,就当一场梦,总归是要忘记的。
我害怕朔月赦追出来,没命地逃,天气那么冷,我浑身都要冻僵了,却不敢回头,好像背后有鬼怪在追赶似的。风雪肆虐,很快将我的脚印掩埋。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实在是跑不动了,脚步慢下来,我在风中艰难地走。
风声里夹杂着野兽的嘶吼,我有些害怕,鼓足勇气回头看了一眼,暮色中只有漫无边际的雪,我松了口气,突然看到风雪中,似乎有人御剑而来……
朔月赦这么快就追来了吗?
我吓得双腿发软,想继续往前跑,但我真的没有力气了,只能在雪中艰难挪动。身后那人飞得很快,只不过眨眼之间便到了我头顶。可他居然没有停,从我头上又飞了过去,我只听到剑气掠过,快得就像幻觉。
我愣在原地。他是没看到我吗?
很快,那剑又折过来,在我面前停下。
我看到剑上站着一个少年,素淡青衣,俊逸不凡。尽管下着雪,他的衣服和脸却全是干的,那些雪花飘到他身边,都会往旁边散开。
“姑娘,你怎么一人在风雪中赶路。这里时有妖魔出现,很危险的。”
“你是……仙人?”我冻得嘴唇发抖,话都说不利索。
他抱拳说道:“在下是东虞弟子白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