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便持剑上前,与沐寒江缠斗在一起。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神仙出招,果然与凡人不同,每一招都出神入化,宝剑碰撞时火花四射,那强大的剑气可以让任何靠近的人粉身碎骨。
我看得眼花缭乱,感觉心脉被剑气震得气血沸腾。
我以为夜阑铁定打不过沐寒江,却没想到两人打了个平手。
夜阑手中的黑剑异常厉害,将沐寒江的欺星剑压制得死死的。
我扶着墙艰难地站起来,后背靠在冰冷的石头上,手轻轻探入怀中,摸到了被体温暖得温热的昆仑镜。我的手筋被挑断了,不能使出太大力气,但推拉取物还是可以做到的,我握住昆仑镜,想要伺机帮一把夜阑。
我并没有原谅他,只是,如果他输了,我一定会死。
我不能死!就算将来是个废人,我也不愿背负污名成为罪人!
然而,还没等我取出昆仑镜,突然有个身影飞来,速度奇快,我根本无法闪躲,脖子就被一抹冰冷的利器抵住。我这才发现,身边人竟是沐寒江。
他用剑抵住我,说话声音微微喘息:“交出流光琴,否则我杀了她!”
夜阑站在那里,偏头想了想,又轻轻地笑了,他的声音轻得如同一声叹息:“掌门,你觉得是流光琴重要,还是一个凡人重要?”
脖子上的剑颤了一下,我突然感觉到一阵疼痛。
但这疼痛,对于内心受到的打击,微乎其微。
沐寒江似乎难以置信,声线陡然拔高:“你想杀了你的同伙?”
夜阑微笑,语气风轻云淡,“怎么是我想杀呢?分明是你动的手。”
他笑得那样美丽,清秀稚嫩的脸庞被夕阳映上微红的霞光,他静静望着沐寒江,眼眸静如泉水,没有一丝波动,纯洁而又残忍。
我浑身都在颤,此时愤怒已经大过于恐惧。
夜阑的眸光从我身上掠过,与看着沐寒江不同,目光中带了一丝柔软,“不过呢,我怎么忍心伤害我的九歌姐姐。流光琴对你很重要,对我来说不过是一架毫无灵魂的破琴。我当然不会为了它伤害九歌姐姐了。沐老头儿,我以为神仙都光明磊落,没想到你也会恃强凌弱,威胁别人。”
“你们这种人,根本不配被光明磊落地对待!”
“哟,话别说得太快,什么叫我们这种人?我可没偷你的流光琴。”
“你没偷流光琴,过来找什么?”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要不是我答应了别人帮他找那本破琴谱,我才不愿意来这鬼地方呢。沐寒江,你把琴谱借我,我用完自然会还给你。”
沐寒江怒道:“你做梦!”
夜阑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冷笑道:“那就怨不得我了。”
他手中的黑剑发出耀眼的光芒,那是一种亦正亦邪的剑气,强大到连周遭的风都被震碎了。沐寒江竟然有一瞬间拿不稳剑。
我想趁机逃开,却被他察觉到,沐寒江猛然箍住我的脖子,手劲极大,似乎做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夜阑就站在我面前,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并没有打算来救我。
我呼吸困难,脸颊涨麻,脑壳都好像要炸开。憋到溢泪的眼,突然看到夜阑粉红的唇微微张合,他无声地对我说了三个字——昆仑镜。
我再也没有思考余地,从怀里取出昆仑镜。
同一时间,夜阑高举长剑,浓重的剑气被昆仑镜放大,刹那间千万剑气幻化为无形的武器,刺入沐寒江体内。他吐出一口鲜血,手中再也没有力气。
我滑倒在地上,咳得满脸通红,脸上全是泪。
夜阑走过来,可能是怕我再受牵连,横抱起我,将我放在远离沐寒江的地方。我靠在石椅上,看到石头都被震得裂开了缝,青苔全部枯死了。
沐寒江死死盯住我,嘴角悬着鲜红血丝,“昆仑镜居然在你身上……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看了夜阑一眼,他用衣袖擦拭长剑,神色波澜不惊。
我没有说话,手指颤抖着将昆仑镜放回怀里。
沐寒江举起手中宝剑,怒不可遏地喝道:“我早就知道你身份不一般!你的经脉被气所封,是自己所为吧!这样我就看不出你的修为。夏九歌,你绝不是凡人!今天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逃出去!”
他将手中长剑用力抛向我,那剑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直冲过来,势如破竹。
夜阑一剑挡住,但那欺星剑也是一把有灵气的绝世好剑,此刻竟拼尽全力朝我刺来,连夜阑都有些抵挡不住,他双手持剑,死死抵住,空气中发出金属震颤的声音。
沐寒江口中念念有词,欺星剑势头愈发勇猛。
不愧是东虞掌门,反败为胜只在一瞬间。
眼看着夜阑快要抵挡不住,欺星剑突然掉在地上!
尘土飞扬!
所有紧张,所有压力,全部消失无踪。
我与夜阑不约而同望向沐寒江,有个白衣少年半跪在他身边,将匕首插入他的胸口,沐寒江双眸圆睁,震惊得难以自已。
那个少年低垂着眼眸,雪白素衣淡雅超凡。沐寒江指着他,像是认出了他的身份,嘴唇颤了半天,想要说什么,但嘴里涌出大口鲜血让他不能自控。
良久,他指向我,强撑着说道:“原来……你……和魔界勾结……”
沐寒江说着,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朔月赦将匕首更深地插了进去。
我僵在那里,不知何处吹来幽冷的风,让我浑身冰冷。
我不想让沐寒江死的,他可是东虞掌门,对他动手简直大逆不道!
“朔月赦!你快住手!”
我声音哽咽,努力想要爬过去。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我想要拜沐寒江为师,我不想与魔道为伍!
可我现在……却眼睁睁看着他被杀死……
“你要放过他吗?”朔月赦看了我一眼,“他若不死,你就会死。”
我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
是的,从沐寒江眼底我看到浓烈的怨恨,他若不死,定会将我千刀万剐。
我不是怕死……
我只是不想成为被正道追杀的妖魔……
我想成为清瑶上仙那样嫉恶如仇的仙子……
我不要成为杀害东虞掌门的帮凶啊!
夜阑冷眼旁观,他明明和朔月赦立场敌对,此时却仿佛有了种默契。
沐寒江终于不再动弹,他始终双目圆睁,不肯瞑目。
夜阑从腰间取下一个小小玉瓶,打开瓶塞,洒出些黑色药粉在沐寒江身上。那些药粉像蚂蚁一样吞噬他还温热的身体,最终变成一颗拳头大的黑色球体,看起来毫不起眼,谁也不会知道那竟是一具尸体。
朔月赦扬手一挥,黑球便着了火,很快焚烧成灰烬,被风吹散。
夜阑捡起地上的欺星剑收好,然后过来扶我。面对我的时候,他眼眸始终纯净如水,仿佛还是那个怯懦的少年,这种反差让我不禁胆颤。
“九歌姐姐,我带你回去。”
我无力地靠在夜阑身上,大脑一片空白。
后来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了……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丝绸的大床上,手脚缠着绷带。
朔月赦坐在床边望着我,见我醒来,眼底掠过一丝惊喜,但很快便收了回去,也许他看到了我眼中的怨恨,他别开脸,没有与我视线交汇。
“你的手,没什么大碍……”
“什么叫没什么大碍?”
“吃饭写字,全不影响的……”
朔月赦眼神闪躲,避重就轻,我不依不饶,追问道:“我还能练剑吗?”
他沉默了片刻,轻声说:“我会保护你的……”
听到他的回答,我立刻明白了,这巨大的打击让我如坠冰窟,声音尖锐发颤:“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要你的保护!任何人的都不要!”
说话时,我的眼泪忍不住涌出来。
朔月赦搂住我的肩膀,让我埋在他肩头哭泣。
我用力推开他,紧咬住嘴唇,强忍着将眼泪逼回去。
“你为什么抛下我?为什么让沐寒江以为我偷了流光琴?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死活?我差一点就死了,可你在哪里?”
朔月赦缄默不语,这样却让我更加受不了。我像个发狂的疯女人对他喊叫,“遇到兰钰也是你设的局吗?你故意中毒受伤,就为了利用我帮你去东虞找到流光琴。朔月赦,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是的,兰钰真的不是我的人。我从来没骗过你。”
“我不敢再相信你了,朔月赦,你毁了我对你的信任!”
朔月赦眼底掠过一丝悲伤,但他没有辩驳。
“九歌,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你放我走!”
“不行,你现在没有能力自保……我怕你……”
“我不想呆在这里!这是哪儿?是魔宫吗?我是你的敌人!你把我带到魔宫做什么?你还嫌死在我刀下的亡灵不够多吗?”
我挣扎着想下床,朔月赦紧紧抱住我,我推不开他,手上的伤口挣得有些疼,耳边是他小心翼翼的声音:“你能去哪儿呢?你已经不能再拿剑了,就算你回去也没有价值了。再上战场你会死的。九歌,我不能让你冒险。都是我的错,你想要我怎么做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