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琴只要弹奏,就可以解毒吗?”
“其实流光琴原本是武器,只是师尊用它救人而非害人。它可以提升你的功力,让你将来的修炼事半功倍。师尊能将这琴借给你,显然对你十分器重。我还不太熟悉这琴谱,若是弹错了怕会杀了你。”宋逸景半开玩笑地说道。
我知道没那么严重,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我只是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宋逸景拨弄了好一会儿,扭头看我,“好了,你一夜没睡,一定很疲惫,你先在这里休息。我把流光琴带回去好好研究一下,等晚上再来找你。”
他这么一说,我才觉得手脚无力,头也昏沉沉的。
我打了个哈欠,说道:“谢谢你了。晚上见。”
宋逸景离开了我的房间,我爬上床,头倒在枕头上,立刻便有浓浓睡意袭来,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不过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朔月赦,悄悄取出昆仑镜看了一眼,镜面的粉色淡了些,里面映入的是我的寝室。
床上被褥掀开,却空无一人。
我一个激灵,睡意瞬间消失。
朔月赦不见了?
他去哪了!
镜中映出的场景,从寝室到厨房甚至到茅厕,整个住处找遍了,都没有朔月赦的影子,难道他被抓走了吗?可我的寝室平日绝不会有人擅闯……
难道是夜阑?他知道我救了朔月赦……
可看他的样子,不像是那种两面三刀的人。
不,不会是夜阑,我相信他!
那又会是谁呢?
一瞬间无数猜测掠过脑海,我慌了神,爬下床想要去找朔月赦。
可我在东虞山,没有宋逸景的帮助,我快马加鞭半个月都不一定能回到家,况且我突然消失,要如何解释?我本应是中毒之人啊……
怎么会这样呢,我才离家一夜而已……
我沮丧地坐在床边,手里握着昆仑镜,光滑的镜面闪过一道光,像红色宝石上的猫眼。我的心一震,突然想起来镜中有朔月赦的血。
昆仑镜神通广大,不是可以追踪到他的行踪么?
我手指颤抖,在冰凉的镜面上画下符咒。
我学得不精,符咒也画得歪歪曲曲,画了好几遍才成功。
粉色的镜面渐渐变成土黄色,那是一片狂风肆虐的沙漠,朔月赦骑着马,身体前倾,好像就要支撑不住,他的脸色越发苍白,嘴唇干裂发青,后背全是伤,血染红了他的衣服,血迹已经干涸,却依旧触目惊心。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出城的,他明明已经昏过去了。
这么重的伤,他要去哪儿?
我真害怕他摔下马,身体被狂暴的风沙掩埋。
茫茫大漠,我连他的尸体都找不到……
我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终于对着镜子,轻声唤道:“朔月赦。”
朔月赦的身体震了一下,他抬起头,在风沙中搜寻,那双本已黯淡的眼眸,似乎点燃了一道亮光,“夏……九歌……你在哪儿……”
他的声音沙哑极了,皮肤被风吹得发红皴裂,头发蓬乱,满身黄沙。再也不是我记忆里那个优雅高贵的魔君。
“你不是中毒了吗?怎么能自己跑出来。”
“魔界的毒……对我来说……没有那么厉害……”
朔月赦挣扎着说话,却忍不住咳出血来,那带了毒的暗红血丝悬在他惨白的下巴上,看得我心里阵阵绞痛,我追问:“你要去哪儿?”
“我要回魔宫……”朔月赦的声音很虚弱,我立刻否决:“不行,你现在不能回去,你看看你的身体,你随时会死!”
“死……又怎样?反正你也不在我身边……”
朔月赦眼神迷茫,风沙从他脸前掠过,映在他深不见底的漆黑眸心,仿佛暗夜流星坠落。他的寂寥,他的无助,他的绝望,清晰写在脸上。
“你能不能不要任性,我是来帮你找救你的办法,不是要抛下你。”
我有点生气了,朔月赦的霸气哪儿去了?他这样怎么做魔君!
“是吗……”
朔月赦眸底略微亮起来,他抬头望向天空,好像在看着我。
“你真的会来救我吗……”
“当然,”我不假思索:“我在东虞,这里有流光琴!”
“流光琴?”朔月赦下意识地反问。
他一定也听说过流光琴,但为了让他安心,我还是忍不住解释道:“流光琴是十大神器之一,可以解百毒。沐掌门已经答应把流光琴借给我了,我会想办法救你的。你现在不要去魔宫,我不能找不到你。”
“你在东虞仙山,他们与魔界的人势不两立,怎么会让你救我。”
“我不需要他们同意,只要我想救你,就一定可以!”
我说这样的话并未经过思考,本意是想让朔月赦安心,却有些适得其反,朔月赦沉默了片刻,轻声问道:“夏九歌,你真的是普通人吗?”
他的声音那么轻,那么飘渺,就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的手颤了一下,昆仑镜在手中轻晃,晃得室内一片白光闪烁。
“我怎么不是普通人……”
“你怎么会去东虞……掌门又怎么肯……把流光琴借给你……”
“我有朋友在东虞修仙,他带我见掌门,是想解了我的毒。”
“那你现在……是用什么与我说话……”
我的表情僵住,我不知道该怎么对朔月赦解释。
我要告诉他,昆仑镜在我身上吗?
我能力有限,保护不了昆仑镜,若是被人知道我有昆仑镜,将来的日子恐怕不好过。我沉默着没有说话,朔月赦又问:“你的法力还不足以与我千里传音……你身边……有人在帮你吗?”
原来他在怀疑我。
心里有微微的苦涩,但我不怪他。
仙魔对立,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
“没有,只有我一个人。我是……借用了某种法器……”
我不想告诉朔月赦,但他却轻易猜了出来:“是昆仑镜吗?”
我没想到他能猜出来,一时不知该不该承认,朔月赦见我沉默,又说道:“我并不是怀疑你……昆仑镜身为十大神器之首,怎么会在你这凡人身上……但你离去之前,曾为我疗伤……当时我神志不清,没有看到你用了什么法子……醒来以后我发觉,虽然我的毒没有解开,但伤口暂时结了痂……”
“中了猫女的毒,伤口难以愈合,最终会全身溃烂……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能够让濒死的我暂时活下来……我猜,你的身份没有那么简单……”
朔月赦本就虚弱无比,又说了这一大段话,身体支撑不住,又咳了起来,他俯在马背上,看起来那样消瘦,我几乎不忍心听下去,他却坚持要说完:“如今,你在千里之外的东虞与我说话……如果身边没有人帮你……我不得不怀疑,是昆仑镜……只有它可以保住我的性命,又能让你远远看到我……”
朔月赦知道的,比我想得要多。我知道自己瞒不下去了,便言语隐晦地说道:“我是要修仙的人,说普通,也没那么普通。在战场上厮杀那么久,捡到些法宝也正常。你不必知道得那么多。我会救你,说到做到,我并不期待你感恩,只希望若你将来成为魔君,可以对人界仙界宽容些。
朔月赦的嘴唇轻轻蠕动了一下,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不等他开口,我便说道:“你一定想知道,为什么我不杀你。朔月赦,与其让你那些狠毒残暴的皇兄成为魔君,不如让你来做。你没有他们冷血,我们也算是有点儿交情。或许将来在战场上,你会记得我曾救过你,手下留情呢。”
我的解释合情合理,并不牵强。
朔月赦垂下头,收紧缰绳,让马儿调转了方向。
看来他是不准备回魔宫了,我暗暗松了口气。
朔月赦突然抬起脸,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唤我的名字:“九歌。”
“嗯?”
“我很庆幸……能遇到你……”
我的心脏微微颤了一下,朔月赦又问:“你的伤呢……怎么样了……”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掌门很厉害,他亲自调配了药粉,简直就像仙丹。可惜你中毒太深,用仙丹也没办法。我只好来找流光琴。”
“你没事就好……”
朔月赦嘴角弯起清浅的弧度,眼底有种欣慰。
此时的他虽然灰头土脸的,但还是那么好看。
这样的相遇方式……
才是最正确的吧。
真希望朔月赦永远都是那个不得宠的小皇子,无权无势,也就没有那么多名利欲望。也许他可以永远乖巧地跟着我,对我忠贞不渝……
我可以改变他的未来吗?
让他的皇兄登上魔尊之位……
不……
他会恨我的!
再说,他的皇兄阴险狡猾,若是继位,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不能干预任何人的未来,我没有那个资格。
“夏九歌……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朔月赦轻声开口,他的声音沙哑,在风里若隐若现。
“如果别人知道你救了我……你就完了……”
为什么要救他?这理由只有我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