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的记忆里,顾三郎是被大水冲走的,村里人沿着河岸打捞了半个月才把尸体找到。那时尸体已经泡得没法儿看了,徐氏只瞧了一眼便当场崩溃,之后再也没好过。
她只强撑了一年,便在顾瑶瑶爹的忌日上撒手人寰,留下年仅五岁的女儿。
他们都是极好的父母,比顾瑶瑶前世的双亲不知强了多少倍,可惜那么早就去了。
看来不论前世今生,她都注定是没爹疼没娘爱的。
二人给顾瑶瑶爹娘上完坟后动身回家。
二人清理坟头很是费了点功夫,弄得一身脏兮兮的。
顾瑶瑶知道他爱干净,路过河边时,便对他道:“去洗个手吧。”
“嗯。”萧清朗应了一声,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朝河边走去。
顾瑶瑶观察着他走路的姿势,老实说,手术很成功,这段日子的复健也很努力,可他还是没能丢开拐杖。
是复健的力度不够么?
顾瑶瑶摸了摸下巴。
“你不洗吗?”萧清朗回头问她。
顾瑶瑶呵呵呵:“洗!咱俩一起洗!”
洗个手而已,干嘛这么积极,又不是洗澡,对叭?
萧清朗问完就想起来这是她曾经落水的那条河,或许她是害怕才不过来,暗怪自己多嘴了,打算赶紧洗了离开,顾瑶瑶却已经在他身旁蹲了下来。
河水有些冰冷,不过二人都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与千金小姐,忍忍也能洗。
然而就在二人相继起身的一霎,顾瑶瑶怀里突然掉出一个东西,咚的一声掉进了河里。
“我的荷包!”顾瑶瑶没料到会有此变故,眼疾手快去抓却已是来不及,荷包里装了不少碎银,沉甸甸的,瞬间就给沉下去了。
顾瑶瑶想也没想,纵身跳进了河里。
萧清朗勃然变色!
她跳水比荷包落水更意外,萧清朗也是没反应过来,她人就不见了。
萧清朗望着涟漪阵阵的湖面,脚尖动了动。
他原先当然会凫水,可如今伤了腿,他没有把人救上来的把握了。
就在萧清朗捏紧了拳头,紧盯着水面心底天人交战之际,顾瑶瑶抓着荷包浮上了水面:“找到了……我找到了……”
萧清朗忙将她拉上岸。
顾瑶瑶跪坐在草地上吧嗒吧嗒滴着水,气喘吁吁。
萧清朗眉头紧锁地看着她拽在手里的荷包:“一个荷包罢了,多少银子值得你不要自己的命?”
“不是银子。”顾瑶瑶摇头,打开荷包将里头的东西尽数倒了出来,她看也没看那些银裸子,只是抓起一个巴掌大小的用蜡封过的牛皮纸包。
“有帕子吗?”她看向萧清朗。
萧清朗自怀中拿了干净的帕子给她。
他以为她是要擦脸上的水,不料她却是用帕子小心翼翼地擦起了那个牛皮纸包。
待把牛皮纸包擦干后,她小心翼翼把表层的蜡剥开,再把牛皮纸包打开,赫然露出一张盖了官印的文书来。
文书是干燥的,完好无损。
顾瑶瑶长松一口气。
这是院长给萧清朗送来的县试文书,萧清朗不想考,转头就给扔进废纸团里了。
顾瑶瑶帮他收拾屋子发现文书,只当他是不小心弄掉的,于是给他悉心地保管了起来。
顾瑶瑶把文书递给他:“你拿好,我身上都是水,别弄湿了文书。”
萧清朗:“你就为了这个?我又……”
不会去考。
这样的天气在河边洗个手还行,真落水了人是扛不住的。
顾瑶瑶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湿漉漉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小手就那么一直伸到他面前,袖口吧嗒吧嗒滴着水,却半点也没弄湿他的文书。
那四个字在嘴里绕了一圈,最终没有说出口,而是道:“反正我也考不上,你何苦?”
顾瑶瑶义正辞严地说道:“你没考怎么就知道考不上?就算这次没考上,不还有下次?下次考不上,还有下下次,总有一日能考上!”
萧清朗道:“要是一直考不上,一直都没出息……”
“谁说考不上就是没出息?人生道路千万条,读书只是最容易的一条出路而已。你要是不喜欢,也可以做别的。”想到什么,顾瑶瑶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你应该……不会不喜欢念书吧?”
萧清朗看着那双小鹿一般充满期盼的眼睛,仿佛自己只要说不喜欢,她就要受伤了。
萧清朗轻叹一声,接过了文书。
“你是不是傻?”
他声音很低又很轻。
顾瑶瑶歪头看着他:“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萧清朗背过身子,解开扣子脱下院服,转过来,弯身将院服来披在她身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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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瑶瑶落水后病了一场,到萧清朗县试这一日还发着烧,但她依然起了个大早,顶着晕晕乎乎的小脑袋给萧清朗做了早饭,又做了带去考场的干粮。
县试一共五场,隔一天考一场,每天都考上一整天,吃喝拉撒全在里面。
首场叫正场,是必须参加的一场考试,通过之后才能进入第二场的复试。五场全过,则有资格参与下月的府试。
府试过后还有院试,院试过了便是昭国的秀才了。
当然,秀才也是有分级的。
成绩最好的一批考生被称为廪生,由官府每月发放廪粮;其次是增生,不供给粮食;最后是附生。
顾一白就是一名货真价实的廪生,为此顾家骄傲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