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秦相公终于忍不住炸毛了:“你一个穷书生懂画吗?我可是找人鉴定过的!这就是小侯爷的真迹!”
“他没画过这幅画。”萧六郎淡定地说。
“你怎么知道他没画过?你认识他吗?”这话说出来,小秦相公自己都笑了。
一个乡下小瘸子,怎么可能会认识大名鼎鼎的昭都小侯爷?
昭都小侯爷乃宣平侯嫡子,生母是信阳公主,深受当今陛下宠爱。
他三岁上金銮殿,力战群儒,一战成名!
四岁入国子监,五岁通读国书殿,精通六国语言!
十二岁便被陛下钦点为国子监祭酒,五国使臣都来恭贺,那是真正的风华潋滟,冠绝昭都!
可天不遂人愿的是,小侯爷虽拥有无与伦比的出身与才学,却在一场突发大火中意外身亡。
据说他是被活活烧死的。
死在了除夕夜,年仅十四岁。
萧六郎又不是和他关系好才提点他的,既然他不信,那就算了。
顾娇原本挺欣赏那幅画,可一听到是赝品,顿时兴致全无。
小秦相公瞅着她那一脸嫌弃之色,突然就解释道:“你别听他的!这幅画就是真迹!”
顾娇斩钉截铁道:“我相公说是假的,那就是假的!”
“你……”小秦相公可真气。
若在以往,他才不在乎一个小丑八怪怎么看他的画呢,可今儿也不知是怎么了,他不想在她面前丢人。
小秦相公挺直腰杆儿:“是真的!他没见过世面,不懂画!”
“你才没见过世面!”顾娇不允许有人这么贬损她家的崽!
若说上一次小秦相公上门找顾娇拿信,萧六郎只是事后听了结果而已,那么眼下就算是真真正正领教到顾娇对小秦相公的冷漠了。
她居然为了自己和他吵起来了。
萧六郎深深地看了顾娇一眼,忽然又大方地提醒了小秦相公一句:“这幅画若是拿去送人的,我劝你还是别出这个丑了。”
言罢,萧六郎对罗二叔道:“回村吧,罗二叔。”
“好嘞!”罗二叔不掺和年轻人的事儿,笑盈盈地将牛车赶走了。
小秦相公望着二人在冷风中共啃葱油饼的背影,气得特别想骂一句狗男女!
不过,这事儿到底是在他心里留了根刺儿,当他把画拿回秦家时,他老爹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怎么样?画找回来了吗?”
“找是找回来了……”小秦相公欲言又止。
他老爹一慌:“出什么事了?不会是坏掉了吧?”
“没坏……”小秦相公最终还是把萧六郎的话与他老爹说了。
他老爹比他的态度更强硬:“一个小瘸子的话你也信?
“他是天香书院的学生。”
“天香书院的学生怎么了?”他老爹不屑道。
“他们都很厉害的。”小秦相公说。
他老爹不以为意道:“你不也很厉害?我花了那么多银子给你从京城请夫子,你哪里输给他们了?何况,那都是些死读书的,哪儿见过世面?”
小秦相公心道,我当时也是那么说的呀!
最终小秦相公也没能说服他亲爹,眼睁睁看着他爹把那幅画包好,给京城的贵人送了过去。
……
大雪一连下了三日,村里的路都封了,牛车也走不动了。
村里原本有不少人都想在过年前去集市做点生意,可由于雪太大也只能无奈搁置。
这几日大家伙儿都闷在家里,也没人上门找老太太听戏了,老太太百无聊赖,于是让顾娇把薛凝香叫了过来。
薛凝香针黹做得好,头也梳得好,很得老太太欢心。
年前,边关的小叔子给家里来了一封信。
薛凝香不识字,于是拿去找顾娇。
呃……顾娇当然也不识字了,但究竟是什么让你有了一种我突然会识字了的错觉?
顾娇简直一筹莫展!
“我……我……”薛凝香见顾娇皱着小眉头的样子,慌张地说道,“你……你不傻了,我就以为你也识字了。”
顾娇:不傻和识字能什么时候都能划等号了?
然而,薛凝香又不大想去麻烦萧六郎,一是她心底的阴影没有彻底消除,二……也是她明白自己从前做的不对,所以如今才更要与萧六郎避嫌。
薛凝香低着头,不知如何是好。
顾娇郁闷地抓了抓小脑袋,她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薛凝香与她横,那铁定横不过她,可薛凝香一示弱,她也就横不起来了。
顾娇觉得自己的心其实没这么软,主要还是薛凝香帮她分担了不少针线活儿,这是一个很有用的邻居。
她也要做个有用的邻居,以换取日后薛凝香帮她承担家里所有的针线活儿!
顾娇于是拿着信去了萧六郎的屋,她如今进他的屋已经不需要敲门了。
萧六郎这几日都在床上静心养伤,知道他要念书,顾娇亲手做了个可以放在床上的小几,他这会儿就在小几上练字。
十七岁的少年郎,身姿清瘦,眉目清冷,手腕如玉骨,气质如兰。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
顾娇摸下巴。
“有事?”萧六郎发现她来了,扭头朝她看来。
顾娇好几次盯着他看都被他抓包了,可顾娇是一次也不尴尬,大大方方地走过去,在小几的另一边坐下,把信递给她道:“找你念信。”
顾娇看见了小几上的红纸:“咦?这是什么?”
“红纸,冯林给的。”萧六郎道,似乎是在解释不是自己买的。
顾娇倒是没在意它的来路,她好奇地问:“做什么用的?”
萧六郎想了想,道:“剪窗花,写春联。”
顾娇的眼睛顿时变得亮晶晶的,她还没剪过窗花,也没贴过对联呢。
前世总看别人贴,她也是羡慕过的,只是在她的认知里,那些都是一家团圆的时候才会做的事。
她没有可以团圆的家人,也就没有做过这种事。
“想写吗?”萧六郎问。
“我不会。”顾娇低头,对了对自己的小食指。
萧六郎想起了她指着药方上的字一个个问他怎么念的样子,也想起了手术前她二话不说抓起笔杆子要签字的样子。
原来她想学写字。
顾娇:不!我不想!
萧六郎将小几上的书籍连同那封信放到床铺上,将红纸铺开了一张:“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