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里克的家里贮藏了许多货币,部族的人们都知道,首领的家里必然有一个堆满财富的大宝箱。
并没有人试图想要把财宝据为己有,或许有人起过歹念,一想到可怕的结果他们就作罢了。
因为罗斯部族的核心人员,都是一个家族经过许多代的繁衍才有的当前的规模。盗抢部族成员的财物是大罪,盗贼将被毫不客气的处死,盗贼的财产也将由受害者继承。
何况住在留里克家附近的都是父亲最信赖的那些人,他们清一色与父亲有较近的血缘关系。
孩童的大量无聊时光,让留里克可以有时间把玩大量的银币和铜币,他带有强烈目的性的闻讯自己的母亲,基本摸清了部族内部的物价情况,继而也推算出那些盟友的些许情况。
在环波罗的海地区,乃至于整个西欧,由东罗马铸造的各类货币都是最主流的流通货币。
但这些货币的来源可谓五花八门,甚至还有来自西罗马末期铸造的铜币还在流通。最终导致一个优秀的商人,必须了解不同货币之间通过成色不同而造成的兑换比例。
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人们偏爱于东罗马七世纪大规模铸造的银币和银币,总体而言,他们能大量得到的是银币。
那些距离当今时代近的银币,其成色普遍很好,就是含银量不能恭维。
毕竟在发现新大陆后南美白银大规模涌入世界市场的数百年前,当做货币流通的银子并不多。
东罗马也只得加工出大量含银和含金的硬币,尤其是银币,其重量只有四克多一点。
六枚银币被粗略的估算为一盎司(九世纪的盎司设定),它是维京部族的商人们所普遍接受的,毕竟他们还没有研究出铸币科技,甚至法兰克帝国在这方面的水平也非常糟糕。
虽是强敌环伺,东罗马的货币在东方和西方同时流通,遥远的波罗的海也是它的流通区,罗马人根本没想到这点。
一枚很不错的银币,就能换成多种成色五花八门的其他货币,以及来自于不同物种的兽皮。
需要一种物品来衡量东罗马“好成色”银币的币值。罗斯部族和南方的盟友们存在一个约定俗成的交换比,即总长达一stika的被剪光毛的羊皮对应一枚“好成色”银币。
当然,一枚“好成色”的金币,对应正好是十枚“好成色”银币,金币是稀缺的,它倒是很少在贸易中使用。
在涉及到重要货品时,银币才会大量使用。平日里的罗斯部族的交易,基本通过罗马铜币即可达成。
这里铜币和银币的兑换比也是颇为惊人的。
任何的数字系统都是需要用来解决实际的数学问题,留里克使用大量现代数学常用符号,自然引得维利亚重视。
她问及了木板上被标注的一些“罗马词汇”的意义,留里克没有多想,之言它就是角度之意。
古诺斯语存在近似意思的词汇,留里克的简要解释维利亚很快就理解了。
也许我好好讲讲课,她就完全明白了?
留里克进入状态,但他错误估计了一个事实,维利亚看似能迅速理解的样子,她依旧是一位知识极度匮乏的人。
什么地球倾角的存在,罗斯堡寒冷的真正原因,太阳直射角度的变化,留里克俨然一位教师,教授给他足有七十岁的学生。
维利亚就是努力安静的坐着,她很像快速全部理解这孩子的话,可惜众多的诺斯语词汇她都听得懂,拼接在一起反而就不能理解了。
她至少了解到,留里克这孩子说了一大堆话,还用刀子迅速削了个炭块做比划,孩子的所作所为都是在试图让自己相信,世界的本来面貌就是一个旋转着的大球。
因为旋转,有了昼夜交替。
因为倾斜着旋转,有了一年四季。
一个演讲者,在说完一通报告后往往欣喜于自己很好的完成了它。留里克显得非常意犹未尽,自他诞生以来,还不曾向另一人做过什么科学的普及,只因不曾找到知音。
“奶奶,现在您都明白了吗?我们不必飞到天空去亲眼看看世界的全貌,我们只需要在地面进行一些测量,就能描述整个世界。”
维利亚深深地摇摇头:“我的孩子,我已经太老了。你说的这些我难以理解,即便是我理解了,那还有什么意义?我的生命很快就到头了。”
她的言语又增添起悲怆色彩。
老实说留里克真的为年迈的维利亚惋惜,假如她不是生活在这样一个蛮荒的时代,例如是一千年之后,虽是女流之辈,维利亚也能成为瑞典的一名女学者。
“奶奶,我真的希望您能继续活下去,至少……至少活到一百岁。”
“别傻了,孩子。我用一生侍奉奥丁,因为你的存在,我想我已经得到承认。那是我的命运,我将成为另一位女武神。孩子,你是幸福的。奥丁赐予你很多知识,这些一定是瓦尔哈拉的真理,是凡人难以理解的。”
“不!奶奶,我所了解的知识都是凡人能够理解的。”
“哦?你是一位使者,你会将知识传授给我们的部族吗?毕竟那是瓦尔哈拉的知识。”
“我会的,我想奥丁也一定会支持的。”留里克想了一下,非常大胆的宣誓:“我有一个梦想,就是让部族的孩子都能学到我的知识。恩,瓦尔哈拉的知识。您不用担心。奥丁并没有禁止我们传播知识,也许一切都是他们的计划,他们需要招募的勇士提前学得智慧。”
人类文明的大发展就是从解放思想开始,被束缚的思想突然变得活跃,人类也迅速进入工业文明。
工业先声后的仅仅二百年时间,人类就创造了一万年人类文明史的97的财富,人类甚至已经忘却了长久以来半饥饿的状态才是生活的常态。
而在公元九世纪,驱使维京人离开故土行野蛮之事的第一大原动力,就是饥饿。
维利亚依旧觉得留里克的话很有道理,她反问一句:“如果那些孩子不乐意听从你的话,怎么办?”
“我会下达命令,因为我是首领!我会逼迫孩子们学习!只有最有知识又善于打斗的人才能作为我的亲信,我会委任他们更大的工作,还会给予他们更多的财富。我的奶奶,相信我,如果学习知识能带来更大的财富,没有哪个孩子会愿意继续做愚蠢之人。所以,我还会命令所有的女孩学习知识,我相信只有聪明的母亲此案教育处更聪明的孩子。”
留里克又是语出惊人,他现在提出的可能性是维利亚从来没想过的。
不说让男孩接受教育是否可行,他居然还觉得教育不能男女有别。
维利亚很能引起共鸣,因为部族的祭司基本为女性所垄断,身为祭司必须学会很多东西,尤其是会准确背诵那些祈祷词。
显然留里克的意思绝非是让所有的部族女孩都去当祭司,而是学习其他的东西,比如说让孩子们相信世界是一个球。
维利亚皱着的老脸渐渐浮出笑容,紧接着她咯咯笑起来:“孩子,我看到了部族的希望,我的人生已经没有遗憾。也许世界就是一个球,现在继续你的计算吧!我需要一个答案。”
“好的!”
其实到了现在,留里克已经基本确定罗斯堡的位置恰好处在北极圈的极限位置。
留里克是严谨的人,他觉得自己必须通过测量数据得到一个准确的结果。
儒略历的误差已经非常严重,好在根据维利亚提供的日常经验,留里克非常相信,真正的冬至日已经推迟到了十二月二十八日,甚至还会在几十年后推迟到二十九日。
经由维利亚的解释,留里克明白了祭司能精确预言光明节的正确日子绝非是什么能掐会算,一切还得从维利亚年轻时遇到的罗马黑衣人说起。
毕竟在绝大部分本时空人的概念里世界是永恒,日月星辰也是永恒的。
历法的制定者相信这一点,他们非常懊恼自己制定的历法总有一点瑕疵,使之无法成为永恒,罗马的教士通过天文观测确定了历法的精确误差,遂在三十年前维利亚不但知晓儒略历,也知晓了误差。
她可从未想过这历法还有误差,好在三十年时间产生的误差是非常小的,这也使得她每一次预测都极为成功!
将真正的冬至日带入计算,留里克很快演算出今日的真正太阳直射角,和刚刚的测量数据确实差距很大。
用新数据再带入公式,得出的结论就是北纬66°多一点,比之前的数据大了近3°。
北纬66°是非常有趣的,因为北极圈就是以它划界的。这个数据也与维利亚的经验非常吻合,唯有在这样的位置,有且只有冬至那一天太阳不会升起。
留里克将自己的答案展示给维利亚,嘴上又是一番冗长的解释。
他不知道自己的话最有智慧的祭司是否听懂了,至少祭司满是皱纹的脸上浮现着慈祥的笑容。
她,应该明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