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正浩家里头的条件不太好吧?”戴煦问小俞。
小俞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这事儿?你们之前调查过他?”
“没有,就是随便一猜,鲍鸿光不是家里头条件挺殷实的么,你说平时他们两个小摩擦和小口角还不少,所以就随便问一句。”戴煦说。
小俞有些惊讶的看着他:“那你猜的还真够准的,我们私下里还说呢,钱正浩一直和鲍鸿光别苗头,是不是因为仇富啊,我们虽然也不知道鲍鸿光到底家里是个什么家底,有多少钱,但是他平时那个做派摆在那儿呢,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清苦人家出来的孩子,再加上我们私下里也都听说了,鲍鸿光到我们这儿来,好像多少有点什么背景,反正就连我们年级主任对他都比对别人客气一点儿,这两样加一起,那跟钱正浩差别可就大了。钱正浩家里头条件不好,不是本地的,父母好像收入都不多,他自己在这边,工资拿到手还得寄回家去一部分,剩下的留着吃饭买衣服什么的,特别仔细,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别说是什么抽烟下馆子打游戏了,他平时都是去学校食堂吃饭,就这样,还连肉菜都不舍得吃呢,夏天就吃素菜,冬天有时候干脆就吃方便面配馒头榨菜,要不你们看么,那一张脸蜡黄蜡黄的,摆明了是营养跟不上。他为了省钱,还住在学校免费提供的宿舍里头,所以平时他说话不好听什么的,我们都尽量让着他一点,觉得他也怪不容易的。哦对了,上一批本来他应该能轮到落编制的,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名单出来上头没有他,他当时还找我们年级主任,让我们主任帮他一起去跟学校反映,主任劝他年轻人不要太浮躁,他气得在办公室里找了好几天的茬儿发邪火。”
“你说的落编制那一次,鲍鸿光是不是在那一批得到编制的?”戴煦问。
小俞点点头:“是,就是那一批,按说钱正浩还是比鲍鸿光早来的呢。”
“钱正浩是教什么科目的啊?”马凯在一旁插嘴问。
“和鲍鸿光一样,都是教英语的,而且钱正浩还是个正儿八经重点师范大学毕业的,硕士,学历挺好的,听说水平也不错,难怪会那么不平衡。”
听小俞这么说,戴煦便有些奇怪的说:“鲍鸿光不是国外的名牌大学回来的么,就算不是师范学校毕业的,水平应该也不会太差吧?”
小俞脸上的笑容有些别有深意:“这我可就说不好了,我一个教代数的,哪知道人家英语老师水平高低啊,反正……听说是没有钱正浩好,所以钱正浩有事儿没事儿的,也没少在鲍鸿光的教学水平这件事上找茬儿挑刺儿。”
“听着感觉鲍鸿光的心眼儿也不算大啊。”马凯听了之后,随口感慨。
小俞撇撇嘴:“这种事儿,就是没摊到谁头上,都站着说话不腰疼,这要是换成我,我估计也不可能心眼儿大到哪里去,大家都兢兢业业的上班,结果有的人就跟乘了电梯一样,这让人怎么平衡得了啊。”
“这个比喻还挺生动的,你当初没去学中文系,是中文系损失了。”戴煦像是和小俞开玩笑,又像是真心在称赞他似的说,“那鲍鸿光和钱正浩他们两个人在你们学校里头的人缘儿怎么样?谁更好一点?”
“俩人都不算太好,不过非要从他们当中比较出一个来的话……”小俞盘算了半天,然后说,“那还是鲍鸿光的人缘儿好一些,怎么说呢,他那个人吧,平时说话水分特别大,尤其爱吹牛,吹牛就吹牛呗,他还得处处压别人一头,这才觉得舒服,所以有的人就不太待见这个,但话说回来,除了爱吹牛爱显摆,鲍鸿光别的倒也没有特别不好相处的地方,至少在钱这方面,他特别大方,动不动夏天请全办公室的人吃冰淇淋,冬天请所有人集体出去涮火锅,你们说,就这样,他的人缘就算没有特别好,又能坏到那里去呢?”
“所以钱正浩之所以没有鲍鸿光人缘好,就主要是因为他缺钱,没有办法经常买东西来招待大伙儿,收买人心么?”方圆问。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这么说出来听着不就变了味儿了么,是不是,”小俞不太愿意接受方圆的这种表达,因为这样以来听起来就好像是他本人也被包括在了势利眼的那一群人的范围内了似的,“钱正浩经济上确实不宽裕,但是他本人确实也挺抠门儿的,假如说你舍不得给别人买,最起码也可以不吃别人喝别人的,对不对?但是他不是,鲍鸿光也好,或者别人也好,买东西他也吃,请客他也去,吃完一抹嘴,还不领情,那这是不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他总是一副‘你们比我有钱,请我吃点喝点都是应该的,谁让你们有我没有呢’的态度,这样别人怎么会受得了,另外就是,他自尊心还特别的脆弱,别人说什么话,他都能捕风捉影的联想到自己身上,觉得别人攻击他了,然后就得反击,嘴巴上头一点亏都不能吃,那天在办公室里头的事儿,你们不也看到了么,他一贯就那个德行!”
“也就是说,比起又抠门儿又小心眼儿的人,其实大家还是更喜欢那种有口无心又舍得花钱的冤大头。”戴煦点点头,随声附和了一句。
这话也不算好听,不过小俞又没办法反驳,只好选择不做声。
“哦,对了,还没问你,你们学校的教师宿舍,是和学生宿舍在同一栋楼里面么?”一阵略显尴尬的沉默之后,戴煦又重新找到了话题。
“不是,学生宿舍学生都不够住,我们学校这两年一直打算要返修加高宿舍楼呢,改善一下住宿环境,因为也没几个老师住校,所以说是教师宿舍,其实就是办公楼的顶楼,放备品库房那一层有几件空的办公室,学校给改了改,放了几个简单家具,床啦,书桌啦什么的,就当宿舍用了,一人一间,走廊里有一个卫生间,有一个水房,所以一般都是男老师住,没有女老师住那儿,太不方便了。”小俞回答说,“其实男老师也没有什么人愿意住那儿的,条件太差了,又不方便,冬天冷夏天热,所以但凡条件过得去的,都出去租房子住了,好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就剩下两个人还住在那里,一个是钱正浩,还有一个是我们学校一个四十多岁刚离婚没多久,被老婆从家里给净身出户的男老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就只有他们两个还住在那里了,估计那个离婚的老师,再缓一缓,也得自己出去找房子,这里头就钱正浩是打定主意要住到学校不让他住为止了。”
“办公楼啊,是不是就是你们学校里头唯一的那么一个贴着红色墙面的楼?大概有七层的样子?”戴煦努力回想着之前在初中校园里四处打量之后的记忆。
小俞听他这么一问,忽然之间警惕起来:“你们该不会打算这几天就跑去找钱正浩,和他当面对质吧?这可不行啊,你们得给我打个保证,保证不会马上就跑去找钱正浩核实这些事儿,你们要是这么就去找钱正浩,他就算再啥都得觉得这里头有我的‘功劳’,更何况他那个人可一点都不傻,那你们可就把我给坑了!我也仔细回忆过,发现自从你们那天走了以后,他就一句都不提什么做梦不做梦的事儿了,肯定是觉得鲍鸿光保不齐是真出了事儿,特别紧张,那天我才随口开了一句玩笑,他就跟我急成那样,你们要是把我给出卖了,那他不得恨死我啊。”
“这个你放心,我不会做那么背信弃义的事情的,你肯过来配合我们工作,我们怎么会那么不讲义气的转头就出卖你呢,你说是不是?这事儿我心里有数,会找个合适一点的时机,不会让你左右为难的。”戴煦郑重的对小俞保证说。
小俞这才松了一口气,扭开矿泉水瓶盖,咕咚咕咚的灌了几口水下肚,看样子他确实对钱正浩的反应很是担心。
“钱正浩那个人,那么厉害么?”方圆看出了这一点。
小俞摆摆手:“不是厉不厉害的问题,我们是一个办公室的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太尴尬了彼此都难受,再者说,要是他光是嘴巴上不饶人也就罢了,大不了我把耳朵塞起来,可是现在鲍鸿光刚出了事……连你们警察都不知道这件事到底跟谁有关系,这个节骨眼儿上,我可不想得罪了谁,现在这世道,说稳当也稳当,说……倒也不少,有的新闻上报到的多吓人啊,动不动就因为什么事儿得罪了谁,一点小事而已,就灭了人家满门什么的,所以我看我还说小心一点吧,这样总没错,你们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