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算不上巍峨,但仍需要仰头去看。
山顶处的红色寺庙在绿树的掩映下若隐若现,谢亭瞳头一次从中读出了肃穆的禅意。
谢亭瞳每每心情不好,都会来这里。
她来倒不是为了向佛祖吐露苦闷,而是为了坐山顶的缆车。
今天周末,正是人最多的日子。
谢亭瞳一边木木然排队,一边拿着杯咖啡出神。
直到被工作人员推进缆车,和一个皱眉的陌生男人四目相对,她才如梦方醒。
刚才工作人员问她什么来着?
“是一起的吗?”
神游天外的她似乎点了点头,回道:“是。”
“哎——”
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谢亭瞳马上转身拍门,然而缆车已经离岸。
“别拍了,他们听不见的。”陌生男人显然在压抑不满。
谢亭瞳小心翼翼坐下:“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
“嗯!”男人敷衍地应了一声,然后转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前所未有的尴尬,而这样的尴尬,还要持续45分钟......
谢亭瞳本就是个怕给别人添麻烦的人,现在做了理亏的事,更是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藏起来。
可电话偏偏又响起。
她想挂断,但显示是妈妈。
一晚上没回家,谢蓉肯定要担心的,这不得不接了。
可就在接起的瞬间,谢亭瞳又敏锐地从男人的脸上捕捉到了不耐。
她垂下眼眸,假装没看见。
“喂。”
“瞳瞳!”谢蓉松了一口气,“终于接电话了,担心死我了。”
“对不起,妈妈......”
“出什么事儿了?电话、微信都联系不到你......”
“妈妈,我很安全,只是心情不好。”
谢蓉已经知道了谢亭瞳昨天去孟家的事,现在听到她有气无力的声音,就知道她受了不少委屈,心里是愤怒又心疼。
“乖女儿,受委屈了。”
一句话几乎让谢亭瞳建立起的心理防线崩塌,她强压住泪意缓缓开口。
“妈妈,我一会儿回去。”
谢蓉叹息着挂了电话,谢亭瞳这才敢放任自己流眼泪。
忽然,面前出现了一张纸巾。
谢亭瞳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忘记了陌生男人的存在。
她接过纸巾哽咽着道歉:“打扰你了,真对不起,但我忍不住。”
陌生男人什么都没有问,把纸巾包塞进谢亭瞳的手,又默默看风景去了。
谢亭瞳则环抱着双膝,哭得惨烈又压抑,抽噎带动身体的抽动,就连缆车都晃动了。
陌生男人似乎终于忍不住,坐直身体直面谢亭瞳。
“被困住了吗?”
“什么?”谢亭瞳鼻音重到几乎听不出本音。
“你是被困在一段糟糕的关系里了吗?”
谢亭瞳沉默着没有回答,但这就是最好的答案。
“我无意窥探你的隐私,但我想告诉你,哭虽然能宣泄糟糕的情绪,但并不能解决事情的根本。”
“确切来说,这是一种精神上的自我内耗。”
谢亭瞳红肿着一双眼诧异地看了看对方:“你是心理医生?”
男人大概没想到谢亭瞳如此敏感,因而也有些诧异。
他这么一停顿,谢亭瞳基本上也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但她还是道歉。
“抱歉,我也不是有意打听你的隐私。”
“算是吧,相关从事者。”
这句话说得模棱两可,可对谢亭瞳来说不重要了。
“你怎么知道我被困住了?”
“你和你母亲的关系很好,说明你的困境不是来自原生家庭。”
那么,困扰一定来自外界的其他人。
“而且,你失控了......”
谢亭瞳有些不明白,失控能说明被困住吗?
男人读出她眼睛的疑惑,开口解释。
“一个人失控的时候,只能说明她目前没办法掌控自己的生活。”
“如果这个人还是一个健全的成年人,除了被生活或一段关系困住,我想不出其他。”
谢亭瞳苦笑着点点头:“我被迫参与了一段非常不平等的关系,挣不脱逃不掉。”
“所以,便倚靠情绪驱动了所有事情的发生吗?”
如此一针见血,谢亭瞳愣住了。
“我猜你大概率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并且有效的对抗,甚至所有的反应,都是对对方行为的一种回应。”
细细想来,还真是。
面对孟迟的逼迫,她愤怒、咒骂、认怂、抗拒......
无一例外,都是情绪化的反应。
“他起初用激烈的手段逼迫威胁过你对不对?”
“对。”谢亭瞳点头。
“在此期间,他也间断性向你示好,而你也因为他的示好心软、甚至自我怀疑过。”
“对。”
谢亭瞳彻底感觉到了不可思议,他似乎旁观了她的生活。
“你的每一次心软,都会让对方更加得寸进尺是吗?”
“嗯。”
昨晚的一切就是最好的证明。
“对方在做什么,我觉得你应该很清楚。”
是的,谢亭瞳心知肚明。
“他试图驯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