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拂过寂静的凉亭,轻薄的水雾从茶壶上升起。
姜栖眼睫微垂,眸底亮了几分。
其实她心里早就有答案,可在听见祂的回答之前,心里还是起伏不定。
能够让她感到忐忑不安和担忧的事情已经不多了。
如果不是谢朝辞,大概不会在降临的时候设下时间线的分支,隔绝外面的现实世界。
神从不在乎所谓的现实世界和人类,只是她在乎而已。
“我今天要去个地方,你跟我一起吗?”姜栖抬起手倒了连两杯茶。
祂点了下头。
“用普通人类的样貌。”
“可以。”
姜栖取下围巾仔细叠好放进衣柜,换了身复古长裙和外套。
副本里的东西原本带不出来,但上个副本,她利用混乱的空间法则,从根源上让副本地图不复存在,强行退出游戏,再加上谢朝辞时间法则的协助,所以把这条围巾带了出来。
外面的枫叶已经红了一片,柏油路面的水迹还没干,不是周末,山间依旧不少行人。
姜栖往谢朝辞手里塞了杯奶茶,拉着他的袖口站到等候电瓶游览车的位置排队。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就买了跟我一样的。”
秋日的风里带着丝丝凉意从姜栖身边吹过,细碎的发丝在风中从祂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拂过,柔软得让神垂下了目光。
谢朝辞轻轻应了一声,捧着奶茶站在她身后,“我尝不出区别,你的偏好对我来说就很好。”
“就像我们看不见星空的颜色。”姜栖声音轻淡,“这样说可能不太贴切。”
生命维度不一样,神不会有人的感受和喜好,人的眼睛也永远看不到神的世界,即使只是一丝的接触都会崩溃疯狂。
她不知道自己还算不算人。
“游览车来了。”姜栖拿出手机扫码付钱,跟谢朝辞坐在最后一排。
“这是走了什么好运,跟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出来,还是女朋友付的钱。”坐在前面几排的人小声说着。
“两个人都很好看啊,站在一起多有氛围感,那男的怎么长的,能长成这样,还是人吗?”
游览车开的快,小路两边的树叶和深绿色草都在哗哗作响,红色的枫叶从姜栖身侧飘过,落在略有些潮湿的地面。
这段路步行也就半个小时,以前姜栖一个人来的时候走过。
下了游览车,映入眼帘的是暗青色的瓦片和黄色的墙。
入口处行人来来往往,青烟从里面冉冉升起,檀香漂浮在空气中。
姜栖蹲下来摸了摸树下的橘猫,以前她每年都会陪外婆来这里几次,外婆的牌位也放在这里。
姜栖只领了三炷香,在正殿外点燃插进鼎中,又去了趟放置牌位的房间,然后从出口离开,走一侧的山路到达山下的茶舍。
这个地方大多时候没什么人,这个季节正好是风景最好的时间,空气里带着湿润幽静的草木味道。
“他们来这里是有所祈求,那你呢?”谢朝辞转过头,目光寂静。
“习惯。”姜栖顿了顿,“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习惯不了唯一的亲人不在的事实,就会像以前跟她一起来一样。”
“如果不是她,我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我一直遗憾没有陪她走完最后一程,没有好好告别。”
“我没见过外公,外婆总说年少时见过太惊艳的人,就再也不放不下了,她说外公当年是富家少爷,前途无量,还长得帅,她不太好看,也没什么过人之处,两个人只见了两面就喜欢上了对方,
可是不过十年的时间,外公病逝,之后其他人再也没走进她心里,她说是我陪伴了她十几年。”
其实是外婆救了她。
谢朝辞望向姜栖身侧的竹影,“我曾见过另一条时间线的你,不过那条线不会存在了。”
“有什么不一样吗?”姜栖有些好奇了。
谢朝辞顿了两秒,“用人类的话形容,现在的你精神稳定多了。”
“???”姜栖微张着嘴,“你是懂人类的形容的。”
能让从无序的黑暗星空中降临的神说出她精神不稳定,那还真不是一般的不稳定。
光影落在谢朝辞侧脸,勾勒出精致的下颌线和突出的喉结,他垂下眼眸,望向姜栖。
在时间线原本的走向中,她在神之信使同样掌控了银钥匙。
所谓的现实世界,时间节点回到正确的位置,玩家是遗民,也是古神控制的棋子。
她站在庄严华丽的教堂内,台阶之上,漠然俯视整个教堂。
游戏系统停止运行后,曾经的训练场教堂,由神之信使控制。
准确的说,是由她控制的地方。
金色光芒透过彩色玻璃落在大理石柱上,白色的雕像依旧冰冷寂静。
“神之信使中很多人信仰的已经不再是神,而是你。”穿着一身繁复长袍的埃文淡淡地说道。
姜栖坐在高背椅上,撑着下巴,浅紫色轻纱微动,她漫不经心地笑着,眼睛却是冷的,
“加入神之信使的人,对过去的世界本就没有留恋,他们信仰的是神还是神的力量和权利?”
“我只是让他们见到了现实世界的真相,神从不在乎蝼蚁,这个游戏不过神的一次尝试,继续下去所有人最终都会被侵蚀,在疯狂中异化。”
“停止游戏的代价是整个现实世界。”埃文说道。
“是虚假的现实世界,我们看到的一切早就不存在了。”
姜栖说完站起来,缓步走上前,仰起头看向穹顶下巨大的时钟雕像。
她身上穿着神之信使组织为她准备的圣洁长裙,眸子里却流淌着极致的疯狂和野心。
“我还没有见过沉睡于黑暗深渊中的‘祂’,听说这里是祂的教堂。”
“这是你一定要得到这个地方的原因?”埃文问。
“当然。”
姜栖转身的那一刻,身后白色大理石雕刻的时钟指针轻轻动了一下。
她再次进入这座教堂的时候,这里格外冷寂,交错的光线倾斜着落在地面分割出光与暗的交界。
台阶最高处,巨大的时钟雕像之下,穹顶上透出幽暗的星光,华丽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男子,修长的双腿微搭,手指慵懒地抵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