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刚返程的时候还说天有点暗下来,结果行驶到一半的时候,他们明显感觉到海浪开始翻滚,船摇晃的厉害起来,海面上的风也强劲了些,海边的天气有些无常。
“又起风了。”
“嗯,还好没给你开,你去船舱里呆着吧,一会可能还会下大雨。”
“换我开吧,指南针给我,我能开的回去。”
“去去去,不用你,省得开错了耽误时间要淋雨。”叶父不由分说地推开他,又加大了马力。
叶耀东只能无奈的去到船舱里。
乌云蔽日,天迅速的暗了下来,此时不过才三点多,四点不到,但是天黑的感觉都快六七点了,天边这时又划过一道闪电,瞬间亮堂了一下,又暗了下去。
叶父也怕突然间下暴雨,在海上危险系数大,最怕有自然灾害了,他聚精会神的辨别着返程的方向,希望能在下暴雨前靠岸。
但是一道道闪电划过后,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有一个多月没下过雨了,没想到一来就来了一场大的。
雨水落在叶父身上,没一会儿他就从头湿到脚,雨势越来越大,渐渐模糊了他的视线,但是他还直挺挺的站立在那里,掌控着船前进的方向。
叶耀东在船舱里看着直皱眉,他爹太能撑了,又信不过他,不肯给他开,真的是……
还好雨势也只是一阵阵的,刚落下的时候比较大,现在又减弱了一点。
这时海平面上突然传来了呼救声,他从船舱里看出去,只看到灰暗的海面上漂着一条跟他们家类似的铁皮船,船上有一个女的,正在面朝着他们船的方向挥舞的手臂大喊着救命。
船上机器哒哒哒的声音,还夹杂着风声雨声,有点嘈杂,叶耀东怕听错了,仔细辨别了一下,才发现没有听错,是在呼叫着救命。
他立马走出去朝专注着开船的叶父喊道:“爹,那边那条船上有人叫救命。”
叶父听到他的喊声,也顺着他的手指朝不远处的船看去,确实是有个女人在挥着手,他就站在机器旁边,嘈杂声伴随着雨声,根本就听不到。
他把船停了一下,朝叶耀东走去,离机器远了一点点才听到了呼救声。
“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刚刚在船舱里听到那边在叫救命,这会儿还下着雨,电闪雷鸣的,要开过去看一下吗?”
叶父毫不犹豫的点头,“嗯,在这片海域作业的不是咱们村的,就是东桥村或者西山村,开过去看看出啥事了,乡里乡亲的,能搭把手就搭把手,应该也耽误不了多久。”
这时候民风纯朴,遇上啥事大家也都挺热心肠的,即使这种天气,听到救命叶父也没有说自己管自己就开船走了。
将船开近了后,他们不只是听到呼救声,还有女人间或大哭跟嚎叫的声音。
叶父也认了出来,这是住在后山马路边的林永寿老婆马丽芳,应该是他们夫妻俩一同出来拖网,但是怎么只有她一个?
他将船开到并排,中间只留了不到一米的距离,皱眉看着嚎啕大哭的马丽芳,“你怎么一个人?哭什么?阿寿呢?这打雷下雨的怎么还不回去?”
“他放网的时候被绳子勾住脚掉海里了”,她边哭边说,“就刚刚下雨前一会儿,还说最后再拖一网就回去……呜呜呜~谁知道脚被绳子勾住了,一起掉下去了。”
叶父跟叶耀东父子俩人听她哽咽的说说,顿感惊吓,手上汗毛都不由竖了起来,被绳子勾住脚掉下去,可没办法浮上来啊,而且还是这种电闪雷鸣的天气,叫他们,他们也没办法啊!
叶父嘴巴开合间,也不知道说啥好,只喃喃的道:“怎么…怎么这么不小心……”
林永寿比叶父年轻多了,不过才40出头,大女儿嫁出去了,二女儿也不大,两个儿子岁数更小,所以才他们俩夫妻自己出海。
马丽芳这会儿也只能哭,她也知道这么掉下,任他再会游泳,也浮不上来。
天边这时又响起一道巨大的雷声,叶耀东皱眉道:“婶子会不会开船,咱们要赶紧把船靠岸,然后再试试看能不能叫人救援,现在就这么在海平面上呆着也没有用。”
叶父也附和着说:“现在电闪雷鸣的,咱们还是赶紧先靠岸,才能叫人出来打捞。”
说是这么说,其实大家都知道,被绳子勾住掉下去必死无疑,身体会沉下去,打捞也是无用功,费大量人力物力也不一定能捞到,以他们的家庭条件也耗不起,回去也是认栽,直接办丧事。
“呜呜呜~我不会开船,还好遇上你们,不然我今天也回不去了……”
叶耀东闻言就朝叶父道:“爹,你把两条船靠近一点,我爬过去开那条船跟着你身后。”
“行,那你小心一点。”
“嗯。”
叶父将船又靠近了一点,甩了一个小锚,将两条船拉成零距离,好方便叶耀东爬过去。
叶耀东手脚利索的翻了过去,看着还在哭的马丽芳,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好说道:“婶子,我先帮你把船开回去。”
她哽咽的说:“好。”
父子俩冒着雨,一人开一条船,一前一后的往前行驶着,不过半个小时就靠岸了。
岸边穿着蓑衣等着的叶母看到父子俩分开两条船,还诧异了下,“东子开谁的船?马丽芳家的船啊?她哭啥?怎么了?怎么就她一个人?”
马丽芳一路哭回来,到了码头后哭声更大了,雨声都掩盖不住她的哀嚎声。
码头上都是因为大雨而紧急从海上回来的人,或者是出来帮忙的,大家不是在卸货,就是在等着过秤卖货,听到她的大哭声,周围人都诧异的看了过来,议论纷纷她怎么了?
叶父皱着眉头,神情惋惜的给大家解惑道:“永寿放网的时候,被绳子勾住脚,掉海里去了,我们回来时正好看到他们的船,就帮忙开回来了。”
大家闻言顿时也被惊到了,这可不得了啊,一条活生生的命啊,而且林永寿才正当壮年,还年轻呢,一些跟马丽芳相熟的妇女纷纷上船宽慰,搀扶着她下船,陪她回去。
叶耀东也帮忙将她家的船,在码头上捆绑好,这才回到自家的船上。
叶母见有好几个妇女陪她回去,就没有跟去了。
上船搬货时嘴里还同情的说:“才40岁呢,竟然掉海里没了,太可惜了。他们家里还有几个孩子,儿子都还是半大小子,离成家都还早,这叫他们孤儿寡母的怎么过日子?”
“做海的就是风险大,但是能有什么办法,靠海吃海,担着风险也得干啊。”
叶父也叹了口气,一脸惋惜,他们海边每隔一两年都会有人掉海里,掉进去生还的机会就渺茫了。
“雨又下大了,先来帮忙卸货吧,有啥事回去再说。”
叶母看到叶父跟叶耀东从船舱里抬了一个大筐出来,顺手打开看了一下,“啊!这么大的鱼!这是……大鳘鱼?”
她仔细辨认了下后,瞳孔紧缩,又惊讶又肯定的再道:“是大鳘鱼!”
一看到这鱼,叶父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也散了一些,面上也带了一点笑意,“对,是大鳘鱼!今天要发一笔财了。”
叶母也欣喜的摸了摸鱼身跟鱼头,还不放心的掰开鱼鳃看了下,又比划了一下大小,“这也太大了?平常鳘鱼不都只有几斤重吗?这一条得多少钱呀?”
“你先走开,先抬下去。”
“哎,好好。”
她又去看了一下其他的货,对今天的收获也了然于心。
即使没有那一条大鳘鱼,他们今天的收获也很不错,叶母帮忙着先把其他轻一点好拿的货搬下去。
码头上的人现在全部都在议论着林永寿掉海里的事,都没空去关注谁家捕了多少货。
而他们那条大鳘鱼是用筐装着,上面盖了一层破布,严严实实,谁都没看到。
叶父让叶母在一旁看着,他们继续去船上搬货,因为天气反常,这会儿靠岸的大大小小的船只太多了,收购点都是人,他们可不放心直接把那条大鳘鱼丢在那里。
直到把所有的货都搬下船后,他们也没有瞎嚷嚷,而是老老实实排队,心情早就被影响了,而且该兴奋的也已经兴奋过了。
等轮到他们过秤时,叶父笑着掀开破布,“这一条大鳘鱼先过秤,先说好,多少钱收,太便宜了我就不卖了啊!”
阿财一开始还很无所谓的张望了一下,没想到只一眼,他就瞳孔紧缩,惊讶的扑上前,“大鳘鱼?这么大?”
周围等候的人也惊的围了上去,“我的乖乖,居然这么大?”
“什么鳘鱼居然能长这么大?”
“确实是鳘鱼啊,卧槽,这一条得几十斤啊?”
“我打了30年的鱼了,都没见到过这么大的大鳘鱼,发财了,发财了……”
“是啊,发财了!叶老三你家什么运气啊?居然又捕到一条大鳘鱼,啧啧啧~这一条可不少的钱啊!”
“这鳘鱼鱼胶可不便宜啊,这么大一只,它的一条鱼胶可得有几两?”
人群的注意力立马从林永寿的事,直接转移到这条大鳘鱼身上,看着比他们还兴奋。
叶父笑笑,“运气好,捕到时它还正在进食,嘴里含了一条七八两的水谷鱼,这一筐水谷鱼就是跟这条大鳘鱼同一网捕到的。”
“还真是运气好啊,看样子换了一块宅基地,也没有影响到你们家的运气……”
“林集上的那个亲戚白买了那块地了,还搭上了一条小船……”
叶耀东赶紧阻止他们乱传话,“哎呀,叔啊,这运气的事,谁说的准?我们买卖地基也是你情我愿,又不是我们要卖给他,是他想买我们的。人家还没搬进去呢,说不定那块地也很旺他,让他们发大财呢?怎么能说还白搭了一条船呢?”
毕竟,上辈子林集上一家确实靠着他家的那亲戚赚得盆满钵满的,现在买过去,然后发家了,也算应了那块地是风水宝地吧?嘿嘿~
“呵呵,也是……”
“大家先让一下,让我们把鱼抬上称,先称一下看看多重。”叶母心急的想知道这条鱼多重,能卖多少钱。
阿财也笑眯眯的说:“对,先称一下多重,我才能给价格,这么大的鳘鱼可不常见。”
“先称先称……”
大伙儿也很好奇这条鱼有多重。
父子俩将鱼抬上称后,阿财率先放了一个25公斤的砝码,却见称依旧抬的高高的,没有落下,将刻度条上面的玩意儿划动到最右边,称也没有落下。
他就又加了一个1公斤的,依旧没反应,直到又放了2个,称才下跳了一下。
阿财滑动刻度上的玩意儿,让秤条呈悬浮状态摆动,才看了下上面的数字,“55斤5两!还真不小啊这条鱼。”
周围的人都哗然了。
“嘶~十斤鱼一两胶,这一条鱼胶不得有六两?”
“嘶~发财了!这个鳘鱼鱼胶可不便宜,一斤要好几百吧?”
“何止啊!老贵了,而且平常的这种鳘鱼胶可没这么大,这一条是一条就重6两,肯定更贵了!”
“是啊是啊……”
阿财开心完也觉得有点棘手,这么贵重的玩意,他不好出价啊。
父子俩都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就等着他说价格,万一说少了,得被这些人骂惨了,说高了,那他不是很亏?生意人哪有不赚钱?
他想了想说道:“你这条鱼反正已经过了重量,那就先放在我这里,我等会儿给你联系个卖家,看看人家能出多少钱收,我就收你5个点的中介费,如何?”
叶耀东翻了个白眼,“你两头收,还要5个点?宰谁啊,2个点最多了!这一条鱼好几百呢,别欺负我们是乡下人。”
“呃……”阿财被噎了下,尬笑了下,“行行行,我到时候跟买家提一句,让他也付我中介费。”
叶耀东在心里冷哼了一声,他在中间拉皮条,买家怎么可能没有给他钱赚?
这条大鳘鱼暂时搞定后,他们就继续称其他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