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德春打了一个哈欠,再一睁眼陛下已经到了窗边,“今夜晚风大,奴才这就让人把窗户关严实了。”
他话还没说完,江淮起就已经离开了乾清宫。第一次看到陛下翻窗,得春目瞪口呆,刚想追出去却发现自己腿短,无奈只能绕路。
“哎呀,陛下,您等等我啊!”饶了一圈,肥胖的身子刚刚穿到门口,只看到明黄色的身影消失在长夜中。
“陛下,您等等我!”得春气得挥舞浮沉,今夜可能要下雨,他让人拿着油纸伞跟上。
江淮起脚程极快,明黄的身影穿梭在黑夜之中,几乎没有停歇。
走到一个转角处,江淮起突然停下,他的耳边响起了一道不知归属的声音。
“你现在是不是很着急,却又不知道自己为何着急?”
江淮起先是诧异,后又转为厌恶,他向周遭质问:“你是谁,敢不敢出来说话?”
“我就是你,只是你看不到自己罢了。”陌生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带着几分挑衅。
“你要做什么?”江淮起打起十二分的警惕心,他的身体微微向前弓起,随时准备发力。
“你放松点儿,我并没有恶意。”陌生的声音里充满了蛊惑,但是江淮起一点都不信。
“你不好奇身体里的奇怪力量从何而来吗?”
江淮起眉峰微皱,这的确是他一直好奇的问题。
“我可以告诉你答案,还可以帮你打败高秋阳,救出你心中的那只小蚊子。”神秘人继续蛊惑江淮起。
“不需要。”江淮起敛了敛心神,强行将那种奇怪的情绪雅致下去。
“没有用的,总有一天你是属于我的。”
江淮起觉得对方简直荒唐至极,他冷笑着驳斥:“白日做梦。”
“哈哈——”男人笑声在江淮起的脑海中回响,带着某种难言的嘲弄,“这一天,很快降临。”
江淮起不再理会对方,继续向御膳房前进,却发现宫中十分诡异。
四处都飘荡着酒香,酒不醉人人自醉,宫里的太监宫女靠在树上的墙上,手中空无一物,却以为举着酒杯。
“来干一杯,莫使金樽空对月…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醉不成欢惨将别。”
“不对,是人生得意须尽欢。”
“那明明是上一句。”
“陛下,喝一杯不?”硕西的手中空无一物,走起路来却像是不倒翁,左摇右晃,跌跌撞撞,随时都可能摔一个狗啃泥。
不只是硕西,江淮起身边的贴身侍卫都醉了,酒品不好的还想抓着江淮起的衣领,结果被后者一脚踹开。
倒在地上的侍卫对着江淮起捧杯:“陛下,来一杯。”
江淮起:“……”
宫道上突然冲出不少酒鬼,有各宫的妃嫔宫女,还有路上巡逻的侍卫,一时间宫道比集市还要热闹。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安静的皇宫顿时沸腾,有不胜酒力的直接晕了过去,当然也有不少耍酒疯的。
“再来一杯,不醉不归!”
得春没走两步也晕了过去,只有江淮起在长风呼啸中前行。
宫里乱了套,梅鸢发现异样,从老地方出宫,直接奔向裴川的王府,却被告知王爷还没有回来,无奈她只能去尚药堂找韩姬。
刚到商药堂,梅鸢听到身后的声音,她脊背一僵:“小东西,着急忙慌地做什么?”
玉无意怀里面抱着一只昏睡的白猫,盯着左顾右盼的梅鸢,赤色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危险的信号。
因为白日受了伤,他的兔子耳朵藏不住,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他是个兔妖。
“您是玉阁主?”梅鸢曾经远远的见过玉无意,再配上如此标志性的兔耳朵,她斗胆询问。
“哦?你认得本阁主?”玉无意倒是有些意外,衣袖一展便招来一把凳子,可是梅鸢却没有心情拉家常。
“我是来找王爷的,高秋阳似乎在宫里。”梅鸢慌张地交代,玉无意撸猫的手一顿。
“高秋阳?是谁啊?”裴川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无极庄庄主,也是暗影的第三人统领。”梅鸢好心地提醒玉无意。
“咳咳,本阁主不过是逗逗你,我怎么可能不知道高秋阳。”玉无意为自己找补,单手捂嘴却也挡不住心虚。
曾经的高秋阳有多强,玉无意是清楚的,如果没有那件事情,他未必不会成为天下第一。
“认真算的话,这老家伙应该有120多岁了。想当年,本阁主第一次见他时,他还是一个太监。”
“他现在是一个厨子。”
玉无意:“……”
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高秋阳竟然转行了,不过吃的还是那碗皇粮,他可真是对江氏情有独钟。
“行,你回去吧,这件事情我来通知主子。”玉无意放下手中的小白,急匆匆地赶往郊外。
梅鸢不放心,却也只能相信玉无意,宫里还要有人盯着。
放下手中的小白,他摸了摸小白脑袋上的“王”,“真没见过比你还菜的妖。”
好心的玉无意把小白放到创伤后,还给他盖上了被子,随后才骑着快马离去。
郊外,十里阴风。
戴着玉冠的裴川立于长夜之下,深秋的寒风吹起了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在那月光之下,裴川仿佛魔神降临人间。
他抬头仰望天空,那里挂满了星辰,璀璨耀眼。
“拜见吾皇。”
两个妖兵拎着浑身是血的韩姬出现,一缕墨发黏在了她的额角,衬得她脸色更加苍白。
她的指尖都是血,十个指甲盖也全部断了,看见裴川时,她的恐惧抵达了一个新的巅峰。
“主子,我知错了!求求您,饶我一命!”
韩姬的眼中泛起了泪光,不断地朝着面前的男子磕头求饶道。
“你说什么?本王没听清楚。”
裴川阴沉的脸色胜过了头顶的乌云,他的手中玩弄着一个小巧的令牌,曾经这是属于韩姬的,低头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周遭的气温又下降了几度。
他生平最痛恨的就是背叛是,曾经是,现在是,未来同样是。
“殿下,属下真的是无心之失,求您再给我一个机会。”韩姬面色苍白,蜘蛛百死后生才有了她的今日,她不想放过任何一丝求生的机会。
“无心之失,那你为何要逃?”
裴川缓缓地躲在韩姬的面前,用一根盈盈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
他的手比这寒夜还冰凉,指尖刃滑出,在韩姬光滑的皮肤上拉出了道一厘米左右的口子。红色的鲜血溢出,韩姬露出痛苦的神情,她紧紧地咬住下唇,不敢求饶。
“不愿回答,是觉得本王不配知晓答案?”裴川漫不经心的眼睛下藏着杀意,北风呼呼作响,空气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韩姬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动,指尖刃正抵在她的脖子上,哪怕只是一个吞咽的动作,都可能要了她的命。
“拖下去,寸寸剜心。”
裴川收回了指尖刃,银光消失在月色中,冲淡了几许荒凉。
“不要啊——主子,求您杀了我吧!”韩姬的双腿在空中疯狂踢动,她后悔,为何没有在刚刚死去。
寸寸剜心,她身体中的血液在一点一点地抽干,慌张与无措充斥着她的心,绝望的呐喊卡在了嗓子眼里,任凭泪水无声的落下。
裴川正准备回去,却看到玉无意骑马而来。
“主子,宫里出事了。”玉无意跳下了马,简单说了宫里的事。
“高秋阳,他居然还没死。”滔天的恨意在眼眸中酝酿着。裴川紧咬牙关,双拳紧握:“咱们的账也该算算了。”
“主子,陶枝好像入了高秋阳的七星朗月阵。”
韩姬的惨状历历在目,由此可见,陶枝在主子心目中的地位不一般。
瞳孔无限的放大,裴川一直以来伪装的很好面具出现了破裂,虽然仅是一瞬,却也彰显他的紧张。
快如寒风,裴川的身影消失在月色中,甚至玉无意是在他远去之后才反应过来。
“主子,高秋阳不好对付啊!”
玉无意的呼唤湮没在风中,却也愈发地确认一件事情。
主子在乎陶枝。
回到尚药阁,玉无意给小白解了毒:“小东西,你的主子出事了。”
……
雨还未下,雷声已经响彻云霄,闪电远远落下,破开了闷闷沉沉的天空,但只一瞬,黑夜又恢复了宁静。
裴川利用妖力瞬移,可是他的速度再快,也改变不了陶枝已经入阵的事实。
七星朗月,并非是在天色晴朗的夜晚布阵,而是他会构造出一个全新的世界,在那个世界中只有晴天。
这是高秋阳的独创阵法,凭借该阵法,他曾经重伤了妖皇座下的左右护法,并在天下打响了名号,世人称其为“秋阳真人”,可他却自称“晴天”。
那一年,他才二十岁。
没想到百年过去了,竟然又在皇宫中听到了他的消息。
同样的阵法,入阵的妖灵凶多吉少。
陶枝穿梭在阵中,她还没有意识到“七星朗月阵”的存在。
“怎么感觉这里我来过呢?”陶枝看着相似的房檐,一模一样的百灵鸟,还有那门口的大酒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