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完雪霰子后,便是悄然而至的鹅毛大雪,下雪就是悄无声息的了,唯有呼啸的风声从帐篷刮过。
徐问青带着斗篷,冰冷的雪拍打在脸上,连眼睫毛都快结了冰碴。
她记得黑甲军军营的近路,身下的枣红色大马四蹄迈得飞快,不愧是战马出身。
但到底是从半夜才开始赶路,就算再怎么抄近路,等到的时候,也已经是天蒙蒙亮了。
因为下了雪,四周入眼一片白。
看久了眼睛疲惫。
不过,徐问青顾不了这些,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到了军营,等她到了,便赶紧跳下马,抖落一身的雪屑。
给一旁的守卫递过令牌。
对方仔细检验之后,才放她入了军营。
…
傅归意这一晚睡得很沉,虽然有些寒冷,但自已竟然没有被冷醒,因为一直有一股温暖的热源贴在怀中。
尤其是胸腔处,格外炙热。
所以,傅归意把人搂得越发紧。
但就在她整个人都坠进了香甜的梦境之时,门外忽然传来通传声。
“大小姐,有人要见您!”
因为傅归意挂牌的官职很小,所以手底下的黑甲军大部分对她的称谓都是称大小姐。
这一声通传中气十足,傅归意本就是个睡眠浅的,一下就被惊醒。
“何事?”
傅归意并未做起身,因为她发现怀里的人竟然没被惊醒。
睡的还真是很沉啊。
其实,傅归意不知道,沈梨刚穿越来的那会儿,几乎天天都睡不着,因为丫鬟们住的都是大通铺。
大通铺一间房都是打通了的,一间房能睡十几个。
晚上的时候都是磨牙打呼噜和梦语。
时间久了,也就自然练成了雷打不动的睡眠。
“徐管家要见您。”
傅归意犹豫片刻,徐问青这个时辰来找自已,肯定是很要紧的事,于是她半坐起身子。
伸手把沈梨搂进怀中。
怀中的人动了动,就在傅归意以为自已不小心弄醒了沈梨的时候。
对方却只是转了转头,整个人都藏进了被子中,傅归意此时的姿态,就像是搂着妃子的皇帝。
“让她进来吧。”
傅归意开口,她声音不大,但门外的守卫却能听清楚。
于是果断拉开帘子,冷风钻了进来,徐问青拍了拍又沾上的雪,跺了跺脚,迈步进入屋内。
“大小姐,忽然下雪,您没受凉吧?”
徐问青满眼的担心,但很快她就说不出来话了,因为傅归意伸出手指抵在唇瓣上。
动作轻柔又细腻。
“嘘……别吵醒她。”
不用想都知道这是谁,手指紧紧攥着包裹,徐问青深吸一口气,压下鼻腔中的酸涩。
“小姐,她只是个丫鬟。”
无论傅归意强调多少次,徐问青依旧不把沈梨当成傅归意的伴侣来看,因为在她眼中。
自已都配不上大小姐,沈梨这个出生就是奴籍的人,怎么可能配得上?
“你不用冒雪赶过来的,我有沈梨在身边。”
傅归意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对方眼睫轻颤,显然是醒了,不过还在装睡。
还真是拙劣的伪装呢。
不过即便如此,傅归意也没有拆穿沈梨。
“小姐,一个丫鬟能有多大的作用,这是我替你带来的狮子皮。”
徐问青说完,把包裹打开,把皮毛拿出来,然后递给了傅归意。
“放在那儿吧。”
傅归意并没有伸手去接,只轻轻指了指床榻的位置,徐问青手指颤抖,但到底是收敛了神色,把狮子皮放在一边。
送完东西之后,徐问青便打算退出去了,大小姐一向不喜欢有人在自已的房间中久待。
即便是她也不行。
不过,沈梨算是唯一的特殊和意外。
“你先不要急着回去,在我旁边的帐篷休息好,别累着身子,我会让火头军给你煮一碗姜汤的,吃饱喝足再上路。”
“回去好好照顾我母亲。”
能被大小姐如此温言细语的叮嘱,徐问青感觉心间一暖。
“是。”
她又往回走,眼看要出了帐篷。
傅归意终究是不放心,尽管自已心中只有猜测,但她的直觉一向是很准的,别说是这些情感小事,就连在战场中都准的可怕。
“问青,你听过一个典故吗?”
见大小姐忽然询问,徐问青转过身来,眼里全是认真。
“大小姐您请说。”
“落花流水。”
傅归意用那浅金色的眼眸看着徐问青,烛火照在脸颊上,瞧不出她的情绪,也瞧不出她的喜怒。
落花流水!落花流水!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这是家喻户晓的典故,这是文人墨客最喜欢写的句子之一。
她怎么会不知道,就算是没读过书的,也有听闻。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徐问青心中再明白不过。
“小姐,奴婢怎敢对你起那种念头。”
她诚惶诚恐。
“问青,你太在意我了,我知道你是傅府的管家,你是我的心腹。”
“可你还是太在意了。”
真正的心腹,是能明白自已所思所想并没有质疑的执行的。
然而,徐问青做不到了。
杂乱的思绪盘踞了她的脑海。
“那为什么她可以?”
头一次,徐问青生了质疑大小姐的意思,从小到大,她从没有这样过。
“沈梨只不过是一个乞丐出身,甚至连奴隶都不如,出身籍贯,一律不详,如果不是大小姐您好心收留,她早就冻死饿死了!”
“或者被那些穷乞丐拐了做老婆!”
“可是这样的人,肚子里没有半分墨水,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小姐您喜欢她哪点?”
“您是喜欢她的身体吗,那再换一个就行了,把自已的心赔进去,不值当!”
“难道沈梨要当妲已,您就要当那昏聩的帝王吗!”
躺着也中枪的沈梨:骂的好狠……
如此直言的话,就连沈梨都觉得不好听了,更何况傅归意。
“你出去。”
她只冷冷淡淡说了一句。
“小姐!”
“出去!”
“难道你也要学我父亲母亲?”
“我连喜欢人的权利都没有,一出生就要给李大帅的儿子当妻子吗!”
傅归意生气了。
震怒之下,拿过放在一旁的香炉,狠狠掷在地上,香炉已经燃尽,只剩下残留余温的灰。
香灰撒了满地,尤其是徐问青的鞋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