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景
皇帝的办法很简单,孙绍祖原本就不是什么大门大户出来的,只是祖上有些军工,对皇帝来说收拾起来也就是一句话的问题,孙绍祖当然也不是个能严于律己的,被几个御史一弹劾就落了一个发配边疆的大罪,这还是皇帝生怕薛蟠以为自己不把人命当回事儿才从轻发落。
原本孙绍祖那罪名,是要连带着一家子去发配边疆的,但这事的起因就是他的妻子,皇帝大手一挥,隆恩浩荡免了孙绍祖家人的罪名,只抄收了家产,贾迎春得了一纸休书,自然是要回到荣国府的。
这年代被休妻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但这事情起因是孙绍祖获罪,倒也没有人对着迎春说三道四,当然,皇帝在其中明显的偏移也是这些人这般宽容的原因,听说贾家那几个姑娘跟薛家的大小姐关系很好,现在受宠的端惠长公主就是薛宝钗的嫂子,是个人哪里还不明白皇帝为什么偏偏要发落了孙绍祖。
迎春的归来,各家姐妹自然欢喜一场,宝钗当天就赶了过去,从家里搜罗了一箩筐的补品,薛蟠身份不合宜,不能就这样去见一个刚被修回来的女子,只能将精贵的物件递妹妹带去,又怕迎春的老子不会善待她,塞了几张银票过去,毕竟她现在身份不比从前,家里要是没有点银两打理,怕是要被人说了闲话去。
其实薛蟠的担心也确实必要,之前贾迎春还是个小姐的时候,在家里头就不是那么受重视的,她老子又是个混账的,都能拿自己的亲身女儿去坏债,还能指望他看顾不成,老太太倒是疼爱几个女孩,但她年纪毕竟大了,精神头大半都放在了宝玉身上,哪有心思照顾一个没有了利用价值的寡妇。
但这样被忽视的日子也是比在孙家的日子好了太多,至少这个家里还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为难她,迎春自然知道其中是薛家在周转,待看见宝钗带来的精贵东西,竟比老太太还想得周到的,怀中拿着薛蟠送的银票,迎春只含着泪满心感激。
宝钗看着憔悴不已的人,明明差不了几岁的年纪,短短一年的功夫,迎春倒像是老了好多岁似地,现在站在一起谁还能以为她才花样的年纪,心中又是愤恨又是怜惜,又想到自己多亏了有个哥哥看顾着,要是哥哥像贾家那几位一般混账,说不定自己将来也落得这样的下场,那还能这般轻松的说着安慰的话语。
眼看着迎春的待遇,贾家几位姐妹连带着林妹妹都是心有戚戚焉,个人想到自家的长辈,也不知将来是个什么着落,胆小的惜春更是啼哭连连,对出嫁这回事有了深深的恐惧,探春虽故作坚强,但想到自己向来不讨二太太的喜欢,爹爹也不那么看中,心中深深担忧起来。
一边的林妹妹更是哭湿了帕子,比起三个姐妹,她的身世更加孤苦,他们好歹还有亲人在世,靠不靠得住另说,只看家中有人在也算是个慰藉,但她呢,无父无母,只靠着外婆看顾着,老太太现在看着还健朗,但这么大年纪的人,谁知道哪天就去了!宝玉虽和她相知,却不是个能拿主意的人……
个人各有各的思虑,索性搂在一起大哭了一场,还是宝钗劝住了几人,这么个哭法下去,她们三姐妹没事儿,林妹妹可折腾不起,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就散了,心中的事情却是怎么都放不下,宝钗也只能邀请几人多多去薛家坐坐。
迎春的事情算是圆满解决,虽然薛蟠还是觉得不尽人意,但也明白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只可惜无论如何,在这个时代嫁过人的女人约莫是不能再嫁得好了,能不计较这种事情的男人,并不是那么好找的。
薛蟠觉得无论姬栐怎么以为,自己这份人情是已经欠下了,再也不能摆出前些日子那种模样,所以也只得消了病假,照旧上了朝,每次也不再只低着头不去看上位的人,只是那道火辣辣的视线越发不懂得避讳了,每次目光交错,那股强烈的情感总让人惊心。
姬栐也算耐得住气,连着好些天都没有宣召薛蟠入宫,只是偶尔投去似真情似哀伤的视线,一寸寸占据薛蟠的心,让他产生一种近乎愧疚的错觉,原本沉淀下来的感情再一次被搅浑,明明已经下定的决心也在一日日的被磨损。
薛蟠再一次进宫已经是一个月后,却是为了年底的公事,在陆河公公笑吟吟的视线中,殿门再一次关闭,殿堂里头因为点了暖炉所以很暖和,薛蟠下意识的松了松哆嗦的手脚,迎上那人似笑非笑的视线只觉得脸颊上火辣辣的发烫,低下头一板一眼的将一年的事情做了一个总结,其实这事儿并不需要他特意前来禀告,这也是皇帝假公济私。
姬栐勾着嘴角听着,似乎听着最美妙的宫廷乐师演奏似的,手指有规则的敲打着桌面,待薛蟠平缓的说完,才颇为意犹未尽的说道:“说完了?”
薛蟠见他这副懒洋洋的语气,只觉得牙齿痒痒,心中暗恨封建权利害死人,略带不忿的说道:“难不成皇上还想当成小曲来听,没了,要是皇上还想听,要不要臣再念一遍?”
姬栐微微一笑,拍了拍一边堆成小山的周折说道:“再念一遍倒是不用,爱卿要是有心的话,倒是可以帮朕年年折子,两个人也能快一些。”
薛蟠心中暗暗想着哪有皇帝让大臣干这活的,但见姬栐眼下带着黑晕,年底公事定是忙碌,只他们都察院送上来的折子都有一堆,便不自觉的走了过去,拿起一本折子念起来,姬栐没料到他真的会这样做,眼角带着一丝笑意,合上眼听着他的言语,念完一本就提笔写下自己的意见。
第二天所有收到奏折的大臣都发现,这一日皇帝的批阅十分认真,甚至没有出现以往的龙飞凤舞,更有甚者一些皇帝曾经怒骂的事情,这次只是轻飘飘的说了几句,难道是因为年底将近,皇帝也知道应该让大臣们休息一番?
等薛蟠念完那厚厚的一叠折子,已经是口干舌燥的时候,一边的茶水早就冷了,平时陆河是个极为机灵的,这里的茶水哪会有冷掉的时候,但今天陆公公以为里头会发生啥啥事情,早就走得远远的了,皇帝出声喊了两声都没有反应,薛蟠想拿了冷茶喝就是,却被他拦了下来,这样的天气喝冷茶可是极伤身体的。
拉着薛蟠走出殿门,还是没有看到原本应该守在门外的人,姬栐脑海里闪过莫名其妙出现在书房中的小瓶子,心中暗想那个自作聪明的家伙难不成还避嫌去了,只可惜那小瓶子一时半会儿是用不上了!
一离开屋子薛蟠就忍不住甩开了皇帝的手,对着他的视线不由低下了头,露出羞涩的耳根,姬栐倒也不在意,反倒是有些欣喜他的害羞,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大殿,才看见在门口跟那小太监唠嗑的陆河大公公,皇帝不悦的冷哼了一声,陆河一见来人,变了脸色跑过来:“皇上,奴才该死,居然走远了,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皇帝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纠缠这种事情,今天气氛正好,怎么会因为身边人闹开来,冷了薛蟠的心,所以只是冷冷看了眼一脸谄媚陆河,见外头太阳正好,便说道:“将茶水点心摆到御花园中,文起,一块儿去坐坐。”
皇帝都这般说了,还是当着宫女太监的面,薛蟠自然不会驳了皇帝的面子,虽然觉得这时候的御花园也没什么好看的,但还是跟了上去,谁知真到了园子里,才发现工匠果然是一个神奇的职业,不知是怎么做的,这时候竟还有姹紫千红,除去原本就是冬季的那几样,其他的也不知怎么催出来的!
空气中飘荡着香气,也许是因为天气好的缘故,园子里暖洋洋的也没有风,薛蟠暗自松了口气,要是寒风抖抖他还真没心情逛花园,姬栐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将太阳更好的一面让了出来,自顾自走到另一侧坐下了,薛蟠有些难为情,却也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只是脸颊越发发烫了。
陆河随后就领着两个小太监端着茶水点心过来,却是薛蟠喜欢的花茶,飘着一丝丝香气很是好看,薛蟠喝了一口热茶,尝了口不那么甜腻的点心,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索性眯起眼睛来品味眼前的美味。
薛蟠当然不会知道,这样做的自己像一只太阳下伸懒腰的猫咪,逗弄得人心痒痒,姬栐含笑看着他不客气的扫荡着点心,将自己面前的盘子也推过去一些,薛蟠敲了敲,见那是姬栐喜欢的,也没有怎么动。
吃饱喝足之后,晒着暖洋洋的太阳,薛蟠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分外的渴睡,果然他已经成了吃饱了就睡的吉祥物了吗!还没等他战胜睡神,皇帝不知何时坐到了他身边,身后将他揽在了膝盖上,还抚了抚那顺直的长发。
薛蟠一个颤抖,睡意去了大半,忍不住挣扎了一下,这可是御花园,要是被谁看了去成什么样子,但皇帝这时候却犯了倔,按着他的肩膀不准他动弹,压低声音安抚道:“有陆河看着,不会有人进来。”
听完他的话,薛蟠只是象征性的挪了挪身子,就停止了挣扎,皇帝一旦决定的事情,即使是自己也难以改变的,更何况心中的防备卸去,薛蟠觉得困意都袭上大脑了,再次打了个哈欠,在姬栐似有若无的安抚中真的睡了过去。
一边的陆河瞄见这边的情况,在小太监耳边吩咐了一声,一会儿就拿着一件披风过来,皇帝冷冷看了他一眼,又是自作聪明的做法,但见薛蟠缩了缩身子,便伸手接过来给他盖上,心想这陆河也不尽是小聪明。
陆河公公见皇帝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笑意,擦了擦自己额头的冷汗,心想这条小命总算是捡回来了,看来以后即使皇上和薛大人在里头发生什么事情,自己也得在外边守着,不然皇帝有个什么需要,倒霉的还是自己啊!
膝上的人透过来层层暖意,白色的狐狸披风更衬得那人眉目如画,姬栐享受着这难得一遇的温馨,扶着那一头青丝,只是看见那簪子有多了一个碍眼的记号,想来又是那个刘延的作品,心中有些不悦,但见薛蟠睡的香,到底是没有出手打扰,心中却又给那人记上了一比。
薛蟠大概是真的累了,身边的人又是可以放心的,原本一点点抵触在睡意的侵袭下瓦解一空,放心的在皇帝的御花园中美美的睡了一觉,还嫌弃皇帝的膝盖不够软似地蹭了蹭,换来一声低沉的喘息。
皇帝是不需要禁欲的,甚至皇帝的欲/望向来还是被鼓励的,只但自从皇帝发现了自己的心意,除去跟薛蟠那一晚自己解决了一次,鲜少有纾解的时候,现在美人在怀,那人还不要命的在关键部位磨蹭,要还是没反应才不正常,可怜的皇帝心中愤恨,却拿那人没有办法,做了好半晌的深呼吸才平息下来。
自己在这边受着煎熬,那人却睡得很香,皇帝心中忽然有些不平衡,觉得自己也太过委屈,低下头就想掐住薛蟠的脸颊,但触及那温润的感觉却又停了手,临了只低下头,在那润色的唇瓣上印下一吻,暗恨着想着,就当是利息,以后一定要变本加厉的讨回来,连带着上次的一起算总账。
薛蟠再醒过来却已经是傍晚时分,还是皇帝怕天气凉下来他睡在院子里受了风寒才叫醒了他,对于自己在御花园中熟睡的行为,薛蟠十分痛恨,他居然真的就这样毫无防备的睡熟了,这可是皇宫啊,就算是皇帝不会伤害自己,还有那一群的嫔妃呢,中间出一点儿差错就得出大事,想到这里,不由瞪了一眼纵容怂恿自己的皇帝,气呼呼的出宫去了。
陆河见薛大人走得时候脸色不大好看,还以为这两位祖宗又吵了一架,心中正担心着,却听见皇帝的低笑声,哪有半点不痛快,分明是心情十分好,心中不由疑惑起来,正胡斯乱想着,却见皇帝脸色一沉,冷冷朝一边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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