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琦低头站在门外,眼睛盯着鞋尖,目不斜视。
赵淮中的询问方落,他就递上一张信笺。
夜御府大半夜的给赵淮中送消息,是他自己要求的。
镜哨送到边军手里以后,一直在测试其实用性,等待镜哨的作用回馈。
此时密件上写的就是夜御府收到急报,边境有一股势力潜入,因为镜哨的存在,几乎在对方闯入秦境的同时,夜御府这边就收到了消息。
在府内值夜的是裴育,遂连夜让人来储君府送信。
终于有人来了…赵淮中看过消息后忖道。
寝殿内的床榻上,赵淮中到门口说几句话的时间,燕浣纱已经睡了过去,呼吸均匀,饱满处起伏荡漾。
赵淮中穿好衣服,昂然走出寝殿。
刘琦快步跟上,呼喝侍从去准备车马。
百余息时间后,储君府内便有一支队伍疾驰而出,如雷的蹄声轰碎了夜色的沉寂。
同一刻,夜御府也有一支队伍驰骋而出。
两队人马在咸阳城东门汇合,出城远去。
随着赵淮中在大秦的权柄越来越重,眼下他想出城,已经没人能对他形成限制。
而镜哨是赵淮中预计用来构建大秦边境防御体系中最重要的一环,他打算亲自去现场看看。
就在出城的刹那,赵淮中观察身畔的随行队伍,发现来的人是裴育和慕晴空,还有夏辛。
三人各带一支小队,共三百余人。
他这次出城,居然没看见白药的身影。
赵淮中的念头还没转完,就见队伍里凭空多出一个人来,正是白药。
草率了,这家伙还是来了…赵淮中收回视线,沉声问:“有人入境,具体情况如何?”
裴育道:“边军传来的消息,人是从魏境过来的,先后分成两队,暗中潜入我大秦,目前没有进一步消息,具体来历也不清楚。”
裴育一年多之前追踪妖族遇袭,险死还生,此刻已恢复过来,但手上留下了一道狰狞的疤痕。
“我已传令边军,全力围剿潜入者。”
裴育道:“咱们现在过去,估计到达边境时,人已经被边军抓了。”
夏辛怒道:“魏人倒是好胆量,有人从魏境入秦,他们必是脱不了干系。”
“先把潜进来的人吃掉,弄清他们要来干什么再说?”赵淮中道。
整支队伍的速度遽然增加。
咸阳位于秦境偏东的区域,距离赵、魏、韩三国边境并不远,沿渭水继续往东,以赵淮中等人千里奔袭的速度,天亮前即可到达韩魏两国和秦接壤的边境。
赵淮中这次出来未乘车辇,骑乘的是王翦前几日送的法刑兽。
这匹法刑兽胯(和谐)下有物,是匹公兽,脾气暴虐,刚见到赵淮中时,本来不让骑乘,被赵淮中一拳击倒,在地上躺了两天无法起身,等恢复过来就变老实了,现在乖的和燕浣纱差不多,让干啥干啥,什么姿势骑它都行。
法刑兽的身躯粗壮高大,皮肤下的血管如同小蛇盘绕,奔跑时四蹄如飞,追风逐电。
它与大秦夜兽系出同源,却更为稀有强健,无法固定培育,只有野生夜兽偶尔能进化成法刑兽。
————
时间流逝,天色将明。
秦魏交界的边境区域,属于大魏一方的国境内,几个人影正注视着百余米外,与大秦接壤的方向。
“人已经过去了?”
随着声音,一个人影从黑暗中走出,登上了一座矮丘,却是隐迹两年未出的阴女教女尊夏姒。
“嗯,天婴宗的队伍已进入秦境。”
两个男人,也从身后的密林里走出,来到夏姒身畔。
其中左侧的男子年在三旬左右,有着让人印象深刻的高挺鼻梁,身穿暗红与黑色饰纹交织的魏人官袍。
其眉目内凹,但眼神炯炯,在夜色中宛若鹰枭般闪烁开阖。
他扭头打量身边的夏姒,露出毫不掩饰的感兴趣神色,目光火热。
避世两年的夏姒,容颜依旧,妖娆多姿。
她穿了一件鹅黄色裙衫,窄袖收腰的样式,尽展身段的姣好,上围丰挺,细腰长腿,足上蹬着黑色绣暗蓝纹饰的翘头短靴。
“夏姒,你阴女教对进入秦境,为何如此小心,先让我天婴宗过去,自己却不随行?”
两个男子中身形稍矮,穿一身黑色宽松长袍的老人阴恻恻的道:
“你想用我天婴宗,试探秦人边境能否安全通行?”
“英副宗说笑了,夏姒哪敢用你天婴宗来试探秦人。”
夏姒笑盈盈道:“我阴女教对于入秦格外小心,是因为两年前的遭遇,我教当时为了躲避秦人追逐,举宗迁移避祸,世人皆知。
此番出世,我教有事需要入秦,自然格外小心。”
被称作英副宗的老者森然道:“我等宗门本该恣意行事,无所顾忌,你阴女教此番畏首畏尾,锐气已失,距离衰退怕是不远了。”
夏姒坦然受教:“英副宗曾经纵横诸国,自然不怕秦人,我阴女教尽多女子,还是小心些好。”
“年前七情道被齐楚两国所毁,此后我多家教派联合,暗中结盟,彼此应援,此番前来破坏秦人气运,你阴女教不管所谋为何,要是敢算计我天婴宗,必叫你悔之莫及。”
此时黎明将至,英副宗抬头看了看天色:
“吾这就亲自带人入秦,准备动手,侯爷且在此稍待,吾去去便回。”话罢鬼魅般悄然消失。
不久之后,就能看见英副宗带着一队人,不声不响的闯过了秦魏边境,消失在一处密林里。
而英副宗走之前,称作侯爷的,就是现身以后,一直盯着夏姒打量的男人。
此人名叫魏摄,是魏安釐王的亲族,新晋从国都大梁调遣过来,执掌边境兵权。
这次天婴宗入秦,也是得到他在背后支持。
等到英副宗离开,魏摄忽道:“夏姒你刚才的说词,骗骗英计还行。
说吧,阴女教把天婴宗推出去,先一步入秦,到底有什么目的?”
夏姒眼神娇媚的横了一眼魏摄:“我教哪敢算计天婴宗这等邪教大派,且天婴宗背后有侯爷撑腰,谁敢随便算计?”
魏摄沉声道:“你若坚持不说,该知道我的手段。”
“侯爷要是非要问,就当我们是用天婴宗做饵,来试探秦人的反应好了,天婴宗先入秦,若无恙,则我们再入秦境,自然更为安全。
若天婴宗引起秦人注意,双方交锋,我阴女教再趁机入境,则能避开秦人的注意。”夏姒道。
“阴女教如此忌惮秦人,想入秦还要先派人过去试探?”魏摄眼神微眯。
夏姒细声细气道:“两年前我秘入咸阳,当时的遭遇至今仍记忆犹新,被人追的险些丧命,当然要小心些。”
魏摄:“秦人这两年为了修缮水利,倾尽国力。边境驻军亦有所减少,被抽调前去建设水渠。
而今的秦人,何惧之有?”
夏姒叹气道:“我阴女教比不得大魏,得大晋正统,有沃土千里,进退自如,自然不畏秦人。”
魏摄道:“你入秦以后,若遭遇变故,只需退入魏境,我可保你无恙。”
夏姒:“那就先谢过侯爷了,若真有变故,自当及时返回魏境,到时还要仰仗侯爷庇护。”
魏摄颔首道:“有本候在此,自会叫秦人难入我大魏半步。不过我若护得你阴女教周全,你想怎么报答我?”
夏姒秀气的眉梢微蹙,正要说话,远处的秦魏边境方向,突然出现变化。
一队人速度奇快的从秦境往魏人境内,快速接近。
此时天色还未全亮,朦胧中能看见疾行的那一队人似乎颇为狼狈,像是一队溃兵。
魏摄隔空远眺,讶然道:“是天婴宗的人,带头的正是英副宗。他刚入秦境,如何这么快就退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