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两银子,换来的是短短十余个字,易缘大师话语简练,少有罗嗦,只是吩咐了小崔大人收下闵家这个学生。芳菲也曾有所耳闻,说翰林院这位小崔大人年纪不高,但在京城门生众多,有一半是易缘大师打发去他那里念书,也有一半是碍于各府情面,不得不收,唯有少数几个人,是小崔大人用心教席的弟子。
大太太的一万两银子,也不过就是一块敲门砖。
芳菲将信笺还给大太太,悄声问道:“万一小崔大人只是寻常般待见三哥,并不高看,太太可还有别的法子?”
大太太将东西重新放回原处,笑道:“那个女人当下生下孩子,稳婆告诉她是个男孩儿,她竟信以为真。这些年,你父亲怎么待芳华,又是怎么待云凯,两者之间岂能没有对比?我猜的到,她恨我没有将她的儿子当成亲生养的,又恨大老爷骗她,说芳华才是她亲生,常年的郁恨积压在心,那女人早想着要报复!”
在邱家姐妹出这档子事之前,也是闵芳华进京不久,芳菲忽然被大太太叫来了颐心堂。那天,芳菲听到一个闻所未闻的故事。这个故事牵扯到闵家长房许多人的命运,当然,其中也包括她自己。
原来,十余年前,大老爷在扬州有一红颜知己,据说出落的倾城倾国,美若天仙。当时,大太太在京城才生下长子,惊闻此信,便托付了大老爷的挚友,平南郡王世子郭霭前去劝丈夫回心转意。
可是,那女子已经怀胎数月,就要产子。郭霭便替好友隐瞒,骗大太太,说此女已经嫁人。大太太并不相信,悄悄吩咐孔妈妈去扬州打探,才知道大老爷又将喜添麟儿。
大太太与丈夫吵闹不休,大老爷只好安抚妻子,说生下孩子,便送那红颜知己离开。
大老爷是想息事宁人,准备府里一个平安家,外面一个温柔乡,可没想到,红颜知己生下女儿不久,便离奇失踪。大老爷托人寻了很久也没找到。他钟爱此女,便逼大太太认下所生女孩儿为嫡出,哄骗了族人。
刚好此时大老爷在外面的风流债又起,送进来个年岁相仿的男孩,老太太为安抚长媳,亲自进京将大太太和孙子孙女接回富春城,又将管家的大权双手相让,每日只是含弄儿孙,不管庶务。
大太太平白多了个女儿,至此却和丈夫形同陌路,只是在人前,你敬我敬你,倒也相安无事许多年。
直到几年前,大太太忽然从丈夫的一封书信里得知,那位红颜知己早已进宫伴驾,先帝未驾崩之前,已经坐到了嫔位,封号为“影”,据说十分受宠,只是后宫倾轧艰难,一直没有生育。
这位影嫔娘娘年岁已经不小,要为自己后半生谋划,难免就想到了当年稳婆的话,她是有儿子的人,只是这儿子在闵家不过一个小小的庶子。
大太太想到丈夫与影嫔那些可以被诛九族的信笺,便一阵冷笑:“你父亲越老实,越是说实话,那个女人就越是不肯相信。她认定了自己生的是儿子,根本不是什么女儿。”
芳菲若有所思:“影嫔娘娘大概也不肯相信,太太嫡出的女儿,其实就是她的骨肉!反而是原本不被太太待见的三哥,加上稳婆那些话,才有可能是影嫔失散的亲人?”
“不错!”
“那芳菲就不明白了,既然影嫔认定被当庶子抚养的三哥是她的骨肉,那太太眼下又忽然花重金为三哥铺路,难道影嫔不会怀疑?”
大太太哼笑:“你要是看到她给你父亲写的那些信就会明白,影嫔的疑心病非常严重,我这样做,她只是坚定自己的想法,认为我是亡羊补牢,想要遮掩。”
芳菲看着大太太,犹豫再三,才道:“太太最终是要影嫔......”
“孩子,你还太单纯,眼下这个形势,不是她悄无声息的闭口,就是闹的咱们合家倾覆。”大太太低叹:“从她和你父亲频频书信往来开始,咱们就像被捏住了脖子的鸡鸭,随时都可以被宰杀。先帝去了,可还有新君呢!影嫔没有儿子,杀她再轻松不过,咱们闵家又有什么呢?不过皇上一句话的事儿,满门抄斩,又或是流放千里,我这样做也是弥补当年的过时。你放心,我做事自有分寸。”
芳菲望着大太太神情不变的脸庞,不敢确信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眼下话语权在影嫔身上,大太太想做什么,那都要看影嫔怎样拆招。
......
二人在颐心堂说了半天的话,老太太那里却是等不及了,赶着叫雅琴亲自来请。大太太这才重新梳洗打扮,挽了芳菲的手往焦恩堂来。
大伙儿亲亲热热给大太太见了礼,老太太格外关心长媳,听说大太太昨天和管姨娘怄气,当中众人的面,又把大老爷数落了一通,然后就是百般安抚李氏。
大老爷破天荒没有出言反驳,反而连连称是,后悔自己的不是。
老太太十分满意,笑望着大太太:“老大媳妇,他既然已经赔过不是,你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他一次。当下正是你们夫妻齐心协力的时候,我听说,亲家公早年间就多和三皇子亲近,现在三皇子登基,李家可有传什么消息过来?”
大太太笑道:“老太太也知道,我父亲原不过就是个四品京官,在贵人们面前说不上话。况且新君继位,消息来的太过突然,老太太要是想打听什么消息,我立即写了信送去问,可好?”
老太太忙摆手:“兴师动众的干嘛!那就再等等,等亲家公有了喜讯,你可一定先告诉我们。”
“这是自然!”
老太太旋即打发了众人,只留下两个儿子在身边说话。二老爷摩拳擦掌,一心要进京闯荡,被他娘三言两语打击了积极性。
“你也不打量打量,现在京城是什么地方!”老太太哼道:“是非之地,你少给我捣乱。”
二老爷好生委屈:“娘,我去怎么就是捣乱呢!大哥已经丢了官职,我要不趁这个时候去活动活动,等再过十几年,谁还记得咱们富春闵家?况且,我已经听说,三太公那边儿可是有大动作呢!”
老太太狐疑的看向他:“什么大动作?”
二老爷忙看向哥哥,大老爷叹道:“我也有所耳闻,说是要举家迁往京城。”
老太太失笑:“这绝不可能!富春是闵家的根基所在,况且,他们又是嫡支,三太公又是宗族族长,绝不会放下偌大家业独自去京城。”
大老爷和二老爷兄弟俩都暗叫母亲脑筋古板,却又不敢明说,只好互相使眼色。
儿子们走后,老太太却多了桩心事,她这茶也不吃,觉也不睡,可急坏了雅琴、墨棋等大丫鬟。
“老太太,什么天的事,也不能累坏了您自己的身子啊!”雅琴将刚刚蒸好的阿胶甜酒鸡蛋羹端上来:“我瞧着老太太早起就没好好用饭,所以特意叫小厨房做了这个给您。”
老太太摆手不肯用:“也不知怎么着,我这心里乱的很。”
“大夫说过,阿胶有凝神静气的功效,说不定老太太吃了这碗羮,略坐坐就静下来了?”
老太太看向雅琴,嗔道:“你们几个,总是想着法儿讨我的欢心。拿来吧!”
雅琴欢欢喜喜将羹碗地上前,鸡蛋糕最适合老人家的胃口,又软又嫩,不需费劲儿去咬,里面浓浓的阿胶味道,最是滋补。老太太才吃了几口,便听见外面有人来报,说平南郡王世子求见。
“这个时候,世子要见我?”老太太忙放下鸡蛋羹,“去请世子进来。”
郭潇一进门便闻到淡淡的阿胶味,他笑着上前:“给老太太请安!”
“好孩子,快坐!”闵老太君亲热的招呼着:“白日里可曾出去逛逛?”
郭潇道:“刚刚打旬阳知府那里回来,听说许多京城传来的消息,有些坐不住,所以前来拜见老太太。”
闵老太君心一沉,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你的意思是......”
郭潇两眼炯炯,坦然道:“我前脚才进府,父亲的家书后脚便送到了眼前,他叫我立即回京。”
闵老太君见状,想要挽留,却不知该怎么开口。平南郡王此刻正是用人的时候,都说上阵父子兵,郭潇回去,对平南郡王而言,不吝于多了条臂膀。
可是,郭潇走了,粟乔可怎么办?
两个人眼看着水到渠成,就差一个关键的契机,这么好的外孙女婿,闵老太君可不愿白白错过。
她忙笑道:“你走了,怕粟乔丫头要和我闹,好孩子,我问你一句实在话,你究竟怎么看我们家粟乔?”
郭潇沉默半晌,才抬头直视闵老太君:“老太太,我与粟乔表妹从来都只是兄妹情意,清清白白,就算分别,她也不过闹一阵子,等过两年,出了嫁,做了娘,自然也就淡忘了过去。”
闵老太君狠吃一惊。
他没想到郭潇会说出这样绝情的话。
“孩子,我问你,是不是你家中来信说了什么?”闵老太君不相信郭潇转眼就将粟乔冷酷的抛在一边。外孙女昨儿还甜甜蜜蜜的与自己分享着小秘密,难道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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