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千秋想了想,税赋的事对邓千秋来说,诱惑实在不小,在邓千秋看来,明朝的多数问题,都出在这不合理的赋税。
若是当真能改变,那么……这华夏是否会比从前的历史更好一些?
朱标看他神色变了变,笑吟吟地道:“你还有疑虑?无碍,本宫到时给你下一道密诏便是,你是春和宫的人,自然要听春和宫的诏令行事,出了错也是本宫的错。你放心,父皇不会追究本宫干涉朝政,他每日都希望本宫日临群臣,听断诸司启事,以练习国政呢。”
邓千秋不自觉的微笑道:“殿下待我这样好,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朱标起身,道:“你若真是感激,以后就不要看那些杂书还有这些图画了,你还年轻,该多读一些有益的东西。”
邓千秋:“……”
朱标含笑道:“你有心去做一些觉得对的事,这一点倒是令本宫和是欣慰。人非美玉,不可能没有瑕疵,只是偶尔能三省吾身,对你更有益处。”
看了看天色,朱标道:“时候不早,本宫该回大本堂了,你记着,好好的做,本宫望你能够做成!”
他往外走了两步,却又突然停了下来,道:“噢,对啦,明日我命人送一些有益的书你。上一次你与本宫的宾客比试,固然你是胜了,可毕竟是投机取巧,你多读书,该当堂堂正正胜他。”
说罢,朱标便再次往外走。
邓千秋忙跟着去送,朱标又与他寒暄一番,劝慰了几句话,邓千秋才目送他离开。
送走了朱标,邓千秋一下子干劲十足起来。
无论怎么说,他不能对不起太子。
于是他索性坐在书案前,开始苦思冥想,所谓谋而后动,自己得先有一个详细的章程,制定具体的细则才好。
到了次日,邓千秋兴冲冲的去了江宁县衙。
这一次来县衙,邓千秋却发现这里有了很大的改善,尤其是邓健,似乎县里的人,都对他敬畏有加。
“爹,你瞧瞧。”邓千秋将章程送到邓健的手里。
邓健温和地看着儿子,微笑着道:“千秋什么时候也做文章了?”
他一面说,一面低头看,不过等到发现不是文章的时候,倒是自己失笑起来。
他认真看着,良久之后,抬起头来:“这是谁的主意?”
邓千秋满眼期待地看着他道:“爹,你先说这章程好不好吧。”
邓健道:“似乎有些轻浮……”
邓千秋的眼眸微微地转了转,道:“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邓健继续道:“虽是轻浮,不过若照此来办,真能妥当,却也未必不是利国利民,这章程的初衷极好。”
邓千秋喜道:“当然,这主要还是儿子的主意,儿子花费了许多心思,才想出来。当然,其中也有太子殿下的想法,他令儿子受益匪浅。”
邓健想了想道:“只是……这章程还是有不少漏洞百出之处。”
邓千秋一摊手:“爹,你别绕弯子了,到底成不成?”
邓健犹豫了一下道:“为父得改一改,有些地方,值得商榷。”
“那就是成了?”
邓健道:“只要有旨意来,照着办就是,江宁县这边,自然竭力配合。”
邓千秋道:“春和宫的诏令呢?”
邓健想了想:“也不是不可以。”
邓千秋舒出了一口气,高兴道:“那就好极了,爹,你先改着,回头这诏令就来了。”
邓健颔首,似乎想起什么:“县衙里不要总喊爹,你也是朝廷命官……”
邓千秋腰杆子挺直:“这可是你说的!照理,我乃亲卫百户,正六品武臣,你是京县县令,正六品文臣。不过我还有世袭千户,乃是正五品,现在只是实授百户官而已,所以……你需得称我一句……”
邓健:“……”
他突然觉得这个儿子有点令他嫌弃。
邓千秋读懂了老父亲眼中的无语,笑了笑道:“爹,还是算了吧,天塌下来,咱们也是父子,管他这么多。”
邓健认知地点头道:“你说的对,做人不可迂腐,你稍等一会,为父润色一二这章程。”
…………
“娘娘,娘娘……”
有宦官兴冲冲地赶到了寝殿。
马皇后正领着长公主做着女红呢,听到声音,才抬头道:“怎的了,这样毛毛躁躁?”
这宦官喜笑颜开地道:“娘娘不是老惦记着那邓百户怎的没书信来吗?方才晋王殿下送来了。”
马皇后瞬间便露出了笑容,高兴道:“搁在案头上吧,待会儿教静儿念着听。”
从前几乎一两日就有书信来,突然近几日不知怎么了,连续七八日都没有了消息。
说也奇怪,这往日来信,倒也稀松平常,不觉得有异。
这突然之间,一下子销声匿迹,倒好像有了缺憾,总觉得少了一点什么。
当然,这内苑也听说了护驾的事,于是马皇后又不免担心这个孩子是不是当真伤着了。
现在终于又有书信来了,马皇后松了口气,脸上洋溢着笑容。
朱镜静忙放下手头的针线,道:“母后,我瞧瞧去,不知他伤着了没有。”
马皇后道:“不要这样冒冒失失。”
不过只是蜻蜓点水的念了一句,便没有后话。
朱镜静已捡起了书信,扫了一眼,惊诧地道:“呀。”
马皇后眉头一挑,道:“怎么,又大惊小怪。”
马皇后放下了针线,脸上浮出关切,道:“是不是这孩子出了什么事,哎,当初诊治好了本宫,后来又救了标儿的性命,他若是出了事,那可是咱们朱家对不起人家。”
朱镜静忙摇摇头,安抚马皇后,道:“母后,他好着呢,信里给母后问了安,又说现在已五个月了,要多走动。唔,还说前些日子在忙碌……”
马皇后自又露出了笑容,道:“平平安安就好。”
朱镜静便道:“母后,现在就修书回去吗?”
马皇后想了想道:“倒也不急,也没想好怎么回。”
朱镜静一笑,一双清澈的眼睛就像月牙一样弯了弯,神采奕奕地道:“女儿来教母后,就说盼得你平安无恙,甚是欣慰,不过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深知医理,怎还这样不在意,四处奔忙。须知这天底下这样多的文臣武将,父皇身边也不缺你一个,其他人尚知劳逸有度,你却不知了……”
马皇后失笑:“你怎的操这样的心,好啦,好啦,做完手头的女红再说。”
“噢。”朱镜静泱泱道,眼中的神采飞扬一下子收敛下来。
马皇后则是想了想道:“不过待会儿你记着,回书的时候,添上一句,天已寒了,多加件袄子。”
“噢。”
…………
南京城的冬日,异常的寒冷。
入冬之后,邓千秋却闲不下来,他心思扑在了江宁县这边。
当然,现在百户所有银子,因而他给牛十三人等拨了一笔赏金,等到了年关,这百户所上下,都是喜气洋洋。
邓健父子,则难道聚在一起,一起过了年,邓家在南京少有亲戚,可到了大年初一,外头却有人大呼:“邓健,你真不是东西,无情无义。”
邓千秋跳将出去,要跟人对骂。
谁料到来的竟是汤和。
一下子,邓千秋就好像瘪了的皮球,赔笑道:“中山侯,你骂我爹做什么,我爹又没招惹你。”
汤和便拎着邓千秋的耳朵:“你爹无情无义,你绝对不能学他!想当年,每到年关,他都要到俺家来登堂拜母的,以往这十几年也罢了,现在人既都在南京,走,跟俺走,去俺家。”
邓千秋一脸懵逼,被拉扯着耳朵出去,到了汤家吃了顿饭,不免拜见了汤和的妻儿老小。
他十分拘谨,好不容易才放出来,回到家,心里却生出无数八卦之心。
这汤和方才也没和他说许多,却只晓得,自己的爹和他关系很熟,似乎和陛下……
只是后来咋了?
过完了元宵,户部对天下各县财政收支、税款账目进行核对便也开始了。
自然,这对于远在数百上千里外的小县自是一场折磨。
可对于京县的江宁县而言,却没有太大的麻烦。
县里只需将钱粮账簿,送去与户部核对,而户部那边,则根据县里的黄册人丁,以及田亩数目,确定应缴钱粮和县里的实缴钱粮即可。
每年这个时候,对于许多县令而言,都是鬼门关。
毕竟一旦核对出了问题,谁也担待不起。
今年江宁县的情况,却有所不同,户部那边来催问的时候,江宁县这边的回答是,还需先和春和宫百户所对账,怕需耽误十天半月。
而如今,邓千秋父子二人确实已是焦头烂额,县里开征新税已有三个月,现在却发现,这新税的账目前所未有。
说白了,就是以前没有报过这样的账,何况这本该县里完成的事,如今却需和春和宫百户所协力完成,这就更是增加了难度。
不得已,父子二人只好合署办公,二人各拿自己的账目先对起来。
“千秋,你那儿是不是算错了,应该不会有这样多吧。”看过了百户所的账,邓健露出了匪夷所思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