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惠清秀而宛然,眉目要比同龄人显得稍许长得开些,一身浅清晕染淡淡鹅黄的裙裳,像极了春日里的一枝嫩柳,美得很清浅低调。
虽是庶出,却能让嫡母放心连中馈都交由她的执掌,可见也是心思玲珑的。
一举一动得体大方。
笑着道:“裴姑娘慢慢吃,院儿里的景色好,我们也看看景儿定定心,待会子把脉也能更稳当些。”
裴知意盯着她的面容看了一眼,神色平淡地点了点头,端着竹节杯慢慢喝着豆浆。
手边的小几上摆着个拳般大小的错金熏球。
那熏球工艺精湛,藤蔓经纬交错、花朵富丽繁华,皆是清晰可辨。
清晨的风拂过,熏球轻轻晃动,系在上头的一条极细锁链与球体轻碰,发出清泠泠的响声,清脆悦耳。
裴知意的眼神落在小兔崽子的包子脸上,觉着生动且有趣,还没完的逗他。
小肉包好气,打不过又骂不过,还不敢哭,只能鼓着脸颊一哼,转了个方向,拿圆乎乎的屁股对着她。
乐家母子三人就这么站在一旁等着,看着小家伙可爱,也不由笑了起来。
吃得差不多了,裴知意放下了手中的竹节杯,脚尖轻轻点了点小肉包的小屁股:“吃完了去摘点鲜花来,要香的,花瓣洗干净,擦干了塞进熏球里。”
小肉包泄愤似的大大啃了好几口馒头。
用力嚼!
用力嚼!
憋了好久才闷闷地“哦”了一声,“打不过才勉强屈服”的意思很明显。
裴知意起身,看了乐夫人一眼,摆手道:“净面,热水在门口。”
小肉包噔噔噔跑过来,伸手:“水我烧的,给钱!”
女魔头要泡茶,自己不烧,还威胁他烧的,不然就要拿刺猬塞他被窝!
他男子汉小丈夫能屈能伸,但是他绝不给这些人白做工!
攒够了钱,他就下山去住客栈,等着娘亲来接他回家!
乐夫人这才想起来,医者诊断讲究望闻问切,她描了妆容,人就看不到她真实的气色了。
看着穿着小尼姑夹棉袍的男娃娃,愣了一下,也不知他和裴知意什么关系,但还是立马点头,让乐惠给他银子。
小肉包颠了颠手里的荷包,还是蛮有分量的,心情一下子就阳光万丈了。
蹲回去继续啃馒头的时候悄眯眯凑到竹节杯跟前瞧了一眼,发现还有半杯没有喝完,眼睛一亮,用力吸了吸口水。
伸上去的小胖手突然颤抖了一下,还是收了回来。
回头可怜巴巴的望着屋子里的女魔头,在她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小胖手再次试探着伸了上去,见她那么流畅地撇开了眼,立马小狗似的扑了上去,一口豆浆一口馒头的吃了起来。
那满足的小表情,可太逗了。
门外的小肉包吃饱喝足,拍着圆滚滚的小肚皮,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完后叹着气出门去给她摘鲜花去了。
她是习武的,耳力好,就听着他小嘴里还嘟嘟囔囔着“女魔头”。
裴知意:“……”
这边像是怕她临时反悔似的,七手八脚赶着卸完了妆容。
忙又把手伸到了她身边的角几上。
裴知意搭了乐夫人的手腕,睇着眸子开始静诊。
按取不应,回旋无力,有心悸之像,更是气血两虚之症。
但这些还只是表症,这亏空的差不多的底子里只可隐约摸到一丝羸弱异象,或是造成她如今症状的根本原因。
乐家人深知大夫诊脉时不可有动静,便也趁机细细观察起她来。
即便穿着不甚华丽,发簪也不过一支普普通通的南玉簪子,但依然是个不容忽视的美人,眉目流转间是明媚肆意的,乍一看,像是一朵带刺的红玫瑰,但细品起言语气质,就会发现她像是一朵春日明媚阳光里的粉蕊梨花,皎洁而疏淡,美得不具冲击力,亦是不易亲近。
是心性淡漠之辈。
绝非好相与之人。
能让她有这般肆意的底气,自是因为她医术精湛,只有旁人求她的时候,更是来自于她身后神秘的背景。
这一诊时候颇长,小家伙都摘完花回来了。
一进院门就看着明间里谁都不说话,立马悄眯眯地爬上了外头的交椅,坚决不给女魔头机会蹂躏他!
小胖手不甘不愿的开始往熏球里塞花瓣,粉的桃花瓣、红的梅花瓣、黄的迎春花瓣、雾紫的桐花瓣,白的梨花瓣,还有庵堂里唯一一朵早开的荼蘼花!
熏球有大人的拳头那么大,正好能塞满他衣兜兜里采来的所有花瓣!
小肉包很有成就感的关上了熏球。
闻了闻。
鲜花的天然香气旖旎,在佛香萦绕的浓厚空间里如一线清泉劈开了一道清新雅致之气。
是好闻的。
“女魔头还挺懂得生活嘛!”
警觉自己竟然把话说出口了,吓的大眼睛都要瞪飞出去了。
明堂里,偶有询问,乐夫人一一答过,事无巨细。
须臾后,裴知意收了手,蓦然抬首,嘴角挑起了一抹笑纹,看向一直盯着自己的乐荆道:“乐二公子。”
那如寒鸦翅般的睫毛缓缓煽动,将眼眸抬起,一直在观察她的乐荆只觉自己坠进了无底深渊,摸不透其心,却仿佛要被她彻底看穿一般!
挣扎着想要摆脱她的眸光枷锁,却发现自己怎么都撇不开视线。
她的声音震断了被束缚的视线,乐荆回过神来,身侧隐在宽袍袖中的手不自觉微微紧握了一下,颔首道:“裴姑娘请讲。”
裴知意起身,拿了盆架上的一方湿巾子擦了擦手。
似笑非笑道:“你同我说,你们乐家赏了那女使板子。不过几日的功夫,她便有力道来我面前来唱作俱佳,你们乐家既有如此灵丹妙药,还来求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