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殊扫了她一眼,漫声道:“前几年,跟父亲剿匪认识的。”
山匪作乱,东方权易容混进去,打探消息,恰好碰到带兵清剿的谈殊。
谈殊自小顽劣,很少待在都城,闯江湖历练,上战场杀敌,久来久往,杀了不少人,也招了很多宿仇。
常年混在外的东方权跟谈殊算是互利互惠,谈殊救过东方权,东方权给他传递过消息。
而萧元颂又过于热情好客,一来二去,便有了更多的交集。
吴寅坤是东爻人,这一则信息也是东方权写密信告诉谈殊的。
姜问钰恍然:“这样子呀。”
谈殊问:“对他感兴趣?”
谈殊的声音毫无波澜,与平日一般无二,却引得姜问钰侧首看他。
“世子问的是哪种兴趣?”
谈殊瞥眼瞧她:“你说呢?”
“我只是觉得他能易容变成另一个人,很有趣。”姜问钰缓声道,“能把行动、举止、神情,还有说话的语态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十分厉害。”
谈殊点头:“东方权确实有独一份的观察力和模仿力。”
东方权表面看着不学无术,说话贱又欠揍,实际上却比任何人都活得通透。
短时间内便能摸清一个人的性格、习惯动作和细微的面部表情变化。
透过表皮,看穿灵魂。
谈殊在脑海里回想过去时,余光瞄见姜问钰正满脸诧异看着他。
“怎么?”谈殊回过神,目光落在她脸上。
“世子你竟然夸他了。”姜问钰惊讶道。
谈殊听得挑眉:“很奇怪?”
姜问钰点点头:“嗯。”
世子向来目中无人,却对东方权赞不绝口,看来是真的欣赏。
谈殊见她一本正经,不禁笑道:“你比他厉害。”
论聪明,没人比得过她。
“世子不要哄我。”姜问钰双手抓住裙摆,走下台阶,语气冷淡几分,“你只喜欢我的外表,不喜欢我的内在。”
谈殊看着她头也不回地穿过院子的槐树。
她夸其他男子,他还没生气,她就先气了。
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谈殊忙跟上去:“谁说我只喜欢你的外表?”
“所以世子连我的外表也不喜欢吗?”姜问钰看也不看他,“果然,说喜欢我都是骗人的。”
“这世间,我只喜欢你,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在,我都只喜欢你一个人。”谈殊蹙眉道,“再说了,我何时骗过你?”
姜问钰:“骗我蛊毒是刺客下的,不是骗?”
谈殊一噎。
“世子位高权重,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弱女子,你肯费心思骗我,我应该高兴的。”姜问钰语调轻快道。
谈殊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萧元颂和东方权站在屋檐下,看到不远处追着姜问钰的谈殊,具是一愣。
“这……什么情况?”东方权眼神呆滞问。
“不知道。”萧元颂摸了摸鼻子,“别管了,肯定又是长妄兄惹姜姜姑娘生气了。”
生气?
姜问钰有这个情绪吗?
东方权心觉奇异,望着谈殊的背影,他想起了姜问钰那句‘世子喜欢我’。
……该不会是真的吧?
冷情冷心的谈殊竟然喜欢天真无邪、单纯烂漫的小姑娘?他到底知不知道姜问钰的另一面?
东方权觉得自己都告诉谈殊吴寅坤的事情了,依谈殊的脑子,不至于被姜问钰蒙在鼓里。
若是谈殊已经知晓姜问钰的真面目。
那就更奇怪了。
东方家和扶天阁的人都喜欢白琼。
起初,东方权认为她只是个团宠。
但后来接触下来,发现并不是。
白琼是天生的领袖,她不是团宠,她是主帅。
是连祝离枫那样疯魔的人都甘愿臣服的主帅。
姜问钰做事目的性强,心智极其独立,讨好和恐吓对她来说一点用都没有,所以姜问钰留在谈殊身边,绝不是因为谈殊要挟她。
难道是真心的?
姜问钰真的打算喜欢谈殊?
还是说她身上的毒蛊还没死全,智商和记忆力没恢复完全,现在还是个傻白甜?
东方权做了东方家的家主才知晓,原来这世间竟有蛊毒能让人失忆、变成一个傻子。
白紫真的是个奇女子。
什么稀奇玩意都有。
不过,死前能狠心把自己的孩子变成一个蠢货,除了白紫也没谁了。
东方权想得脑袋疼,抬手摁了摁突突跳个不停的太阳穴。
姜问钰和谈殊是他怎么看都看不懂的人。
眼不见心不烦。
东方权索性闭上眼睛,不看也不念。
谈殊跟在姜问钰身后,拂过花丛的风吹动他衣袍,裹住颀长挺拔的身姿。
谈殊发誓再也不骗她了,若再骗她,他就不得好死。
姜问钰慢悠悠道:“世子上回发誓再也不让我生气的。”
谈殊心想,他确实没主动让她生气,但就算没怎么跟女孩子打过交道,他也不知道这句话说不得。
“东方权那小子一点也不好,全身上下,里里外外,没有一丁点好的。”谈殊说,“没有你的允许,我再也不夸其他人了。”
“我的允许?如此尊卑不分,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要求世子做事。”
谈殊大步上前,挡住她的路,姜问钰冷不防撞进他怀里,谈殊伸手护住她,以防摔了。
姜问钰依旧不理他,挪步就要走,却被谈殊一把拉住胳膊,因为急切,他的力道没控制,抓得紧。
“我没有骗你,也没有哄你。”谈殊神情漠然,语气却是少有的严肃,“我的心上人是世间最好看、最聪明的姑娘,是独一无二的姜问钰。”
姜问钰微微咬住唇,忍住不让自己笑,她敛了敛神情,抬头看他:“承受不起世子的称赞。”
谈殊看着她澄澈明亮的杏眸,都气笑了:“你完全受得起,是我不配评价你才对。”
先发制人用在谈殊身上,倒是别有一番乐趣。
“你抓疼我了。”姜问钰手挣扎了下,闷声道。
谈殊悬起的心放了下来,握着她的手力道变小,却没有松手。
“之前骗你蛊毒是刺客下的,是我怕你知道是李招夷下的,会为我担心,因此产生负面情绪。”
他顿了顿,又道:“虽然你没有。”
姜问钰知道蛊毒真相后,谈殊能察觉到,她并没有担心他。
她的注意力都在祝离枫身上。
姜问钰目不转睛盯着他,心里突然腾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谈殊注视着她,“绝不骗你。”
看他这副认真的模样,姜问钰却有点想真生气了。
她就算是再铁石心肠,也能清晰感觉到他的喜欢。
既小心翼翼,又很炙热。
姜问钰抿了抿唇:“我现在没什么想知道的。”
谈殊:“那等你有想知道的时候,再问我。”
姜问钰偏过头,瞥见躲在远处茂密树木后看戏的萧元颂和东方权,几不可察地牵了牵唇角。
她和谈殊可不是供他们娱乐的戏班子。
见姜问钰不说话,谈殊手上使巧劲,把人扯过来,面对面装进眼里:“行不行?”
“到马车再说。”姜问钰拉住他,步伐略快往外走。
“哎呀,怎么走了?”萧元颂扒拉着树枝,忧愁道,“不知道哄好没有。”
东方权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八九不离十了。”
萧元颂:“怎么看出来的?”
东方权:“没看见姜姜姑娘都主动牵谈殊手了吗?”
萧元颂一拍脑门:“原来如此!”
东方权望着前方,眯眼笑道:“这两人挺有意思。”
真令他刮目相看。
尤其是姜问钰。
她竟然会怕他们瞧见,把人带走了。
谈殊何德何能可以得到姜问钰的重视。
马车里。
姜问钰乖巧坐着,鬓边几缕发丝垂落下来,擦过她的脸颊。
谈殊眼珠转也不转盯着她,神色冷淡,不辨喜怒。
“行不行?”
“世子。”姜问钰忍不住道,“你这样子很容易被骗的。”
谈殊身躯微微靠着车壁,姿态懒散,无所谓道:“我乐意。”
姜问钰有些纳闷,他为什么被骗了还乐在其中。
谈殊:“行不行,给个准话。”
姜问钰应了声:“行的。”
谈殊目光锁着她,把审问纪言行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她。
姜问钰耐心听完,并不觉得意外,点头道:“这样子呀。”
谈殊眸光扫向她握住笛子的手,回想起方才她牵自己的画面,短促地笑了一声。
难得的主动。
姜问钰沉思了小会,忽然轻声道:“纪先生说跟师父打架是因为辱骂皇帝?”
谈殊嗯了声,目光平静看着她:“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