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白琮看她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地跑下来,就忍不住教训道,“医院多久没去了?你知道护士长怎么评价你的吗?对待患者没耐心,工作态度不端正,得到这么个评语,你还想不想毕业了?”
唐甜简直像和秧苗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抓得一手好重点:“所以你担心我没办法毕业对不对?我就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
白琮:“……”完球,小孩听不懂人话。
“你等我一下!我换好衣服马上就下来,你带我吃好吃的去吧!我都快饿死了!”
唐甜甩下这一句就跑了,等她再次下来的时候简直换了个人,一脑袋油的头发被完整藏进了帽子里,刚刚那一身睡衣也被青春靓丽的运动风小裙子取代,她还特意穿了一双增高运动鞋,站在白琮身边的时候身高正合适,这算不算女人的超能力之一?
白琮不知道该作何评价,就只好说:“上车。”
还是上次那家店,白琮的社交活动有限,少数知道的几家店全都是秧苗带他来过的,他知道这家店老板娘和秧苗熟,也方便她套话,避免掉很多不必要的误会,这次连雅间都没要,直接在大厅里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对着明显兴奋起来的唐甜问:“你姐这个情况维持多久了?”
“啊?”唐甜一下子没跟上他的速度,反应了一下才接上,“你说她发病吗?就是从孩子被抱走的时候开始,就不太正常了,但真正到需要住院的地步,就在今年。”
“那她妈妈有来看过她吗?”
“没有,我大姨自己身体本来就不好,我姨父又一天到晚泡在麻将馆里,我姐读书、治病的钱全靠我大姨一个人挣来的,就算心里怎么惦记她也舍不得花这个路费。”
唐甜年纪小,很轻易就被秦惠兰这个说法骗过去,但就算再怎么舍不得钱,怎么可能把最心爱的女儿扔在另一座城市冷冰冰的疗养院里这么久不闻不问?怎么说都说不过去。
“这是你大姨告诉你的?”
“大姨哪有功夫啊,这是我妈告诉我的。”唐甜对秦惠兰的事也不太清楚,小小年纪不知道人间疾苦,还在那幸灾乐祸,“我那个大姨父一天到晚什么都不干,照我说死了也好,省得拖累我大姨,我姐犯病的这几年,他屁用都没有,还不如我呢。”
唐甜尚且在查到监控发现翟屏去找过肖雪之后找上门去要说法,可肖斌居然什么都没做,这一点确实让人费解。
“他在外头欠了那么多赌债,我大姨替他都不知道还了多少了,他之前还逼着我姐嫁给一个糟老头呢,就为了多要点彩礼钱,你说这样的爸爸要来干什么?”
这件事邹靖也提到过,肖斌生前有过不少赌债,但经查实全都已经还清了,他们也没具体去了解过肖斌究竟欠了多少钱,秦惠兰娘家赚钱能力也有限,还要负担女儿的治疗和生活费用,能替他还多少呢?
白琮突然觉得自己应该错过了什么关键性线索,唐甜已经很不客气地在点吃的了:“警察叔叔,今天总能给我点时间吃东西了吧?上次你问完就跑,简直活生生地表演了什么叫卸磨杀驴啊!”
她这文化水平白琮真是无力吐槽,就避开这个问题继续问:“你姐除了翟屏之外,还有交过其他男朋友吗?”
“据我所知是没有,我姐的性格太内向了,从小到大别说跟男生,就算和女孩子话都很少,可能受我大姨影响吧,”唐甜点好餐把单子还给服务员,双手撑着下巴说,“怎么样,你们抓到杀翟屏那个人渣的凶手没有?我真想去送面锦旗给他啊,上面就写‘为民除害’四个大字,你觉得怎么样?”
简直是胡闹!白琮板着脸正要说话,唐甜的手机突然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瞬间紧张起来,当着白琮的面就直接接通了:“妈?”
电话那头和她说的是周市的方言,唐甜回的也是方言,白琮没有听太明白,隐约听到了几次肖雪的名字,等她结束通话才问:“怎么了?”
“我大姨要过来看我姐,说是想把她接回去照顾,”唐甜毫无城府地说,“我妈觉得也是,虽然我们老家的医疗条件没有这里好,但是家里人照顾总比医护人员要上心一些,也能节省一点钱。”
之前还要提肖斌还赌债的时候都没考虑过把她接回去节约点钱,这时候怎么突然又要把人接回去了?
蛋糕和奶茶很快上上来,唐甜估计在学校这会儿也该叫外卖了,早上那一顿肯定是直接睡过去了的,这时候吃得狼吞虎咽的,白琮看着她这个吃相,不自觉就想到了秧苗,说话时候的面部表情不可控地柔和了下来:“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知道你不会跟我抢,但我得抓紧时间了,”唐甜边吃边问,“对了警察叔叔,一会儿你能送我去趟火车站吗?”
白琮猜到她是要去接人,就问:“接你大姨?确定是火车站,不是高铁站?”
“是火车站,从周市过来高铁票要七十块钱,火车票只要二十三块,也就慢了半个多小时而已,”唐甜说,“再说了,我们家离周市的高铁站就很远,过去路上也要半个多小时,这样时间消耗是差不多的,还能剩点钱,大姨肯定是坐火车来。”
他们家过得确实很节约,白琮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收起来:“刚好下午没别的事了,送你去没问题,不错你大姨他们过来是准备直接去你姐那儿?”
“应该是的吧,我刚听我妈的语气还挺着急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想直接办出院手续,今天就接我姐回家。”
这么着急把人带回去,一定有问题。
“几点到?”
“我妈刚刚说已经快上车了,”唐甜三下五除二把剩下的东西吃完,利索地起身,“照这个速度,估计一个小时就能到,咱们这个点过去还怕堵车呢,要不早点出发吧?”
“我本来约了一个同事有点事,要不干脆接上他一起去,要不然这个点你们也不好打车,”白琮迅速拨通邹靖的电话,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半个小时之后在鼓风公交车站等你。”
唐甜本来还担心他把自己送到就要走,这下高兴起来:“好啊,要不我请客,把你同事也叫上,晚上咱们一起吃顿饭吧,我估摸着出院手续就得办好一阵,我姐这个情况也说不清能不能顺利把她带回去,我大姨他们还是太年轻。”
秦惠兰经历了那么多事,当然不会像唐甜想象中那么天真,她这个时候过来想带走肖雪肯定事出有因,而且她和肖雪之间的沟通方式一直是打手语,这个也只有邹靖能看懂,所以白琮才第一时间把他叫上。
邹靖平时看着脑袋不太灵光,但关键时刻反应迅速,他上车的时候白琮只说了一句:“临时答应了唐甜去帮她接亲戚,可能还得帮肖雪办出院,又不好放你鸽子,好在她不介意,就叫上你一起了。”
他立刻就接口说:“没事,反正咱俩的事也不着急,肖雪要出院吗?那肯定不少行李要搬,我力气大,这种活交给我就行。”
看他如此上道,白琮就放心了。
火车因为周市天气原因晚点了五十分钟,刚好他们路上堵,过去之后刚好赶上,秦惠兰看见白琮和邹靖的时候明显表情有些僵硬,唐甜的妈妈也不高兴,拉着她一直嘀嘀咕咕在说什么,唐甜很不耐烦地吼了她一句,之后就一路无话了。
秦惠兰坚持要提肖雪办出院手续,医院其实是不支持的,主治大夫一直在劝他们:“病人现在情绪非常不稳定,随时可能发生自残行为,弄不好还会伤人,现在回去这个决定很不理智。”
唐甜的妈妈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方言,被唐甜提醒了一句才改口磕磕巴巴地用普通话说了一句:“太贵了,太贵了!”
医院的费用太高,对于一个普通人家来说确实是不小的负担,这种事医院也没办法强求,现在国内的情况是患有精神类疾病的人很多,医院床位难求,当然医疗护理费用也是很重要的占比,很多家属会因此选择或被迫选择放弃。
秦惠兰没什么和陌生人交流的经验,自从看到白琮和邹靖之后,她就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跟医生交流的事交给了唐甜母女,她自己很快进了病房。
隔着玻璃,白琮注意到肖雪对秦惠兰的出现很惊喜,她直接扑进了秦惠兰的怀里,秦惠兰噙着笑摸了摸她的头发,两母女很快用手语交谈起来,白琮侧着身为邹靖让出更宽阔的视野,一行人在医院里逗留了很长时间,因为医院不太认可家属的做法,当天没能办完手续,唐甜还没想到住宿问题,白琮就已经给秦惠兰姐妹俩在医院附近找了家酒店定了个标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