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有什么指示?”
“武当剑阵不可轻侮,刚才在池畔布阵的,只是三四流的角色,如果换了一流高手,情形可就两样了,只有一个办法可以应付……”
“什么办法?”
“制敌先机,各个击破,切不可让对方有成阵的机会。”
“敬谢指点。”
“好,你走吧!”
“那……两位呢?”
“土行仙”打了个哈哈道:“我们不拜山,只在暗中看热闹,必要时才采取行动,老夫我本来就是偷偷摸摸的人物,不在乎那些牛鼻子如何指责!”司南誉不由莞尔道:“那晚辈就先走一步了!”拱拱手,弹身掠去。
司南誉在武当下院掌院元虚老道陪同下,直登上清官。到了宫前广场,一看,不由暗自一震,只见数十道众,业已严阵以待,居中一个貌相威严的老道,身穿杏黄道袍,道冠巍峨,元虚老道低声道:“敝掌门‘元真’已在候驾!”说完,疾步超到头里,向掌门人“元真道长”施礼参见,低语了数声,然后退到一边。堂堂掌门之尊,居然先发驾等候,显示出事态相当不寻常。司南誉在距群道两丈不到之处停了脚步,从容抱拳道:“武林末学司南誉见过掌门人,请恕冒渎之罪。”武当掌门问讯还礼,冷沉地道:“听说少侠是‘武林至尊’的传人?”
“是的!”
“有何贵事?”
“晚辈想请问为贵派拘禁者的身分?”
“为什么?”
“晚辈想证明被禁者是否晚辈要找的人。”
“少侠要找的人是谁?”
司南誉不由一窒,他不愿说出裴震之名,想了想,道:“请掌门人赐告,如非想象中人,晚辈立即下山。”武当掌门目芒一闪,道:“这么,少侠不知道被囚禁的人是谁?”
“是的!”
“少侠何以知道有人被禁?”
“是听说的。”
“事关本门秘密,少侠何处听说?”
无数道凌厉的目光,全迫注到司南誉面上。司南誉又是一窒,他当然不能牵扯上“偷生客”,只好硬起头皮道:“消息来源恕晚辈不便奉告。”武当掌门沉凝地道:“如此,本座郑重宣告,被禁者绝对与少侠无关。”司南誉一听发了急,脱口道:“掌门人怎能断定与晚辈无关?”蓦在此刻,只见一名道士气急败坏地奔来,向掌门人身侧一名老道匆匆禀报了数语,那老道登时神色大变,转向掌门人躬身道:“禀掌门,悔罪室受禁者被人劫走,负责守护的弟子八人受伤。”武当掌门登时目爆精光,栗声道:“受禁者被劫?”
“是的!”
“速到现场查勘!”
“领法谕!”
老道转身招招手,率同另四名弟子疾步离去,这变故震撼了全场,群情激愤。司南誉心头剧震,暗忖:“定是‘偷生客’与‘土行仙’乘自己来前山的机会,从后山把人劫走,这一来,没什么理可讲了,势必要掀起轩然大波。”武当掌门涵养功夫再深,也无法自制了,这对武当派是一种严重的侮辱,激动得簌簌而抖,厉声喝道:“少侠是欺武当无人么?”司南誉期期地道:“晚辈并不知情。”群道在未奉令之前,不敢妄动,但那激愤与蠢然欲动的情绪,是显而易见的,场面在刹那之间充满了火爆,所有的目光,全进出杀芒。武当掌门抬手道:“强辩是多余,把人擒下!”—声令出,两名魁梧的中年道士仗剑扑向司南誉,剑挟雷霆之威,罩身暴袭,势道惊人。除了应敌,司南誉再无别的路走,两老劫走被禁者,责任当然仍由他承担,当下双掌一错,分迎着两剑切去。徒手搏剑,硬封硬挡,的确是罕见的惊人之举。金铁振鸣声中,两支剑硬被荡了开去,两道士也被震得踉跄倒退,全场为之骇然,人人面目失色。两道士怒发如狂,乍退又进。司南誉叫道:“在下不想伤人!”身形幽灵似一旋,脱出双剑交击的范围,闪电般反切一掌,近身的道土反应也够快,本能地回剑反扫,但就慢了那么一丝丝。闷哼声中,那道士前跄八尺,张口射出一股血箭,立即有两老两少四名道士飞扑应援。司南誉双目尽赤,“切金掌”以无比的威势切划封劈,惊呼声中,一支长剑破空飞去,攻势一窒,司南誉又旋出圈外。场心一共六名道士,齐齐暴喝一声,纷攻而上。
“二十年前的楚云早已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是一副负了重罪的躯壳。”
“我非带你走不可!”
武当掌门冷沉地道:“女施主要破坏本派的律法?”南宫芳婷把心一横,道:“掌门人不愿见三清圣地沾染血腥吧?”这句充满威胁意味的话,使在场的武当弟子个个气愤填膺。武当掌门脸色一变,但仍不失尊严地道:“为了维护派誉,本门不惜一切牺牲。”空气紧张到无以复加,群道有蠢然欲动之势。司南誉心头一片凌乱。如果事情闹僵了,该不该动手?姑姑固执己见,对武当来说,无疑地是一种侮辱,但夫妻连体同命,她当然不能任由丈夫永沦囚室,而这桩公案,偏偏又牵扯到裴震……楚云突然凄厉地嘶吼道:“你们走,我目前的身分是本门百死莫赎的罪人……”南宫芳婷转向司南誉道:“你带人,我断后!”司南誉大感踌躇,看来这一场杀劫无可避免。武当掌门的手扬了起来,只要他开口发令,血腥的序幕便要拉开。“偷生客”与“土行仙”面面相觑,他俩是局外人,不能伸手,也无法阻止。所有怒愤带煞的目光全集中向南宫芳婷。就在这将要爆炸的场面下,楚云突地大叫一声,朝掌门人跪了下去,膝行数尺,厉叫道:“弟子成全门规!”说完,猝然以前额猛叩地上石板。变生仓促,出乎所有的意料之外,谁也料不到楚云会来这一手,南宫芳婷尖叫一声,扑了过去,司南誉与“小金凤”也双双扑上。但,迟了那么半步,来不及阻止了,“砰”地一声,挟以半声惨嗥,楚云趴伏下去。南宫芳婷一把拉起楚云,只见他前额裂碎,血涌如泉。惨状令人不忍卒睹,群道爆出一阵惊呼,司南誉与“小金凤”呆住了。武当掌门放落手,老脸连连抽动,高宣了一声:“无量佛,祖师慈悲!”南害芳婷脸孔变了形,抱住血污淋漓的楚云,娇躯簌簌直抖,没有泪,眸子里抖露出一片怨毒的芒影。楚云一阵狂喘之后,血脸俯下,咽了气。南宫芳婷突然凄厉地狂笑起来,狂笑当哭,尖厉破空,所有在场的全被这笑声震得心摇神夺,似乎整个的空间全被这刺耳的笑声充满。所有在场的情绪随着笑声滚沸。
久久,笑声止歇,紧接的是一片死寂。南宫芳婷缓缓放下楚云的尸体,喃喃地道:“云哥,二十年生死两茫茫,年华已逝,幸福早埋,想不到噩梦醒时,我赶来送你的终,这是命运?是天意?还是人为?”语语念怨,字字带悲,多惨酷的画面。“小金凤”横移一步,拉住南宫芳婷的手臂,哀声道:“这是谁造成的?”司南誉脱口大叫道:“裴震!此獠不除,我誓不为人。”南宫芳婷猛地甩脱了“小金凤”的手,弹前八尺,厉叫道:“我要杀人!”司南誉心头剧颤,打了一个哆嗦,南宫芳婷是一代恐怖人物“血牡丹”的传人,他曾见过她杀人于无形,如果挟愤出手的话,上清官前势必尸山血海,当下疾步上前,栗声道:“姑姑,你冷静些!”南宫芳婷一摔手,道:“你们全走,这是我个人的事,我不想活着下武当山。”群道震惊狂乱,表情极为复杂。武当掌门语音沉重万分地道:“女施主,真的要制造杀劫么?”南宫芳婷怨毒地道:“我要杀到我自己倒下为止!”武当掌门厉喝一声:“戒备!”人影闪电般一阵晃动,由七名老道布成了剑阵,把司南誉、南宫芳婷、“小金凤”三人围在阵中,外围又布了两重—,从井然有序的位置看来,显然是配合剑阵的布置。这可能是武当前所未有的临敌阵势。司南誉神情激动地道:“姑姑,我们的对象应该是裴震,先问明情况。”南宫芳婷狂声道:“杀!”这血腥气味极浓的字眼,使全场杀机弥漫。司南誉心念电转:“照姑丈楚云所透露的,始作俑者是裴震,楚云是武当的俗家弟子,犯了门规,应该接受制裁,正如自己苦苦追索裴震一样,武当本身的立场与措置并无不当,如果诉之于武力,结果会是什么?自己目前已可算是武扬门的一门之长,行事为人,须有一定的准则,才不致贻羞武林。”心念之中,转向南宫芳婷,沉凝地道:“姑姑,门有门规,派有派律,姑丈身为武当俗家弟子,应该受门规控制,如果我们违情悖理,得到的将是什么?”南宫芳婷厉声道:“你姑丈不能白死,你……你是什么意思?”